阿愔病好后,赵嫤书总觉得心里坠着点什么。
那日温叙白送暖玉髓来时,她正守在孩子床边,见他端来一碗温汤,把暖玉髓放进汤里转了转,待玉面染了暖意,才捞出来用帕子擦干,轻轻贴在阿愔的手腕上。玉髓的温意透过帕子渗进去,阿愔原本冰凉的小手慢慢暖了,额上的热也跟着退了。
她握着孩子温起来的小手,对温叙白道了谢——谢得真心实意,却在夜深人静时,总想起嬷嬷那天取药回来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日午后,嬷嬷抱着阿愔在廊下晒太阳,手里缝着件小夹袄——是阿愔病中汗湿了的旧衣拆了重做的。线轴转得“吱呀”响,嬷嬷忽然叹口气:“说起来也巧,小公子这次退热快,也是双份的心意凑了效。”
赵嫤书正翻着医书的手顿了顿:“双份的心意?”
“可不是嘛。”嬷嬷把针脚抿平,指尖捻起衣襟上沾着的一点深褐色草屑,“那天夜里最急的时候,太医院的人说‘萧少主派暗卫送了火绒草来,就在院外石阶上搁着,草还带着雪呢’。老奴当时还纳闷,这外邦人怎么会有这驱寒的草?后来听王太医嘀咕,说那草沾着血,叶片边缘都是冻裂的印子,像是从雪骨山雪线采的——老奴老家就在北境,知道那地方这个时节去就是玩命,去年还有猎户冻在山上没下来呢!”
“萧策?”赵嫤书皱眉,声音冷了几分,“他送的?怎么没人跟我说?”
“谁敢跟您说呀。”嬷嬷叹道,“当时您正急得掉眼泪,温公子又刚把玉髓送来,侍卫怕提了萧少主惹您心烦,就没敢禀报。”
“还是王太医心细,说‘不管是谁送的,这草是治草原浸骨寒的良药’,悄悄取了点草汁,混在温水里给小公子擦了手心——您别说,擦完没半个时辰,小公子的手就不那么冰了。”
雪骨山。赵嫤书的心猛地一沉。她在草原住过三年,怎会不知道那山的险?雪线以上常年飘雪,冰棱像刀子似的刮脸,别说是采草,就是站在山脚都让人腿软。萧策会为了采这点驱寒的草弄一身血,还悄没声息把草搁在院外?
她嘴上没再接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夜里哄阿愔睡熟后,她翻出那箱阿愔病时换下来的旧衣,在最底下那件小褥子上,果然找到了几点深褐色的痕迹——不是血迹,是草汁干了的印子,正是火绒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