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岑朗健与那女子交往密情的人不多,却总有那么几个,线索自然很快指向他。父亲治军严谨,怎容此等恶事?当即遣人捉拿,只是他生性警觉,早早逃出了疏勒。大多人只当其已死在沙海,直至……我在恶人谷遇上他。”
何清曜冷笑:“他看见你也在里头,一定开心极了。”
乌眸朝他一转,显得异常平静:“应该是。”
“但早间相遇那一幕,他对你真算是亲切和蔼。”
“似乎是。”
明教弟子冲他笑笑,居然还有那么点少见的正经:“你也真够可以的,老熟人全是仇人。不过实话实说,当初要是雪魔堂先派来的是他,而不是你,倒是挺难对付。”
对面男子睨了他:“怎么,我做不得对手?”
“当然也是对手。可是,阿暄,你知道自己与岑朗健最不同在何处?”
萧敬暄捧起青瓷花盏,凝视茶汤上漾起的光:“我知道。”
“我以前总想提醒,只是生怕你不入耳,可如今不得不摆明了。你时刻锋芒毕露,看似所向披靡,然而时日长久,锋刃终难逃一折。不比那些暗处取命的,更容易保全自身。”
“我懂,但我懒得改。”
何清曜眸底情绪复杂,一时说不清道不明:“恶人谷里大多人是求一方庇护来安身立命,然而这地方从来就不稳当,稍有门路的都懂早做打算。”
萧敬暄抬眼,唇角勾得甚是微妙:“你又想劝我随你去大食?”
“我一直知道你为过往始终不甘,但世上哪来那么多足够甘心的事情?一切顺遂如意,谁还四处去求神拜佛?”
萧敬暄不语,何清曜慢慢道:“毕生才学无处可用,当然遗憾,但并非只得这么个地方施展。”
两人都沉默下来,良久,萧敬暄再度开口:“绕了这些话,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雪魔堂已不太信任我了。”
自裴俱舒觉察二人的暗情后,这一日迟早会到来。
他想起方才棋局,自己所执白子大获全胜,可现实中呢?
何清曜只看着他,男子沉思一阵:“裴俱舒一向对旁人私情毫无兴趣,但涉及雪魔堂布局,他定会对内谷透露一二。”
“不必多说,只点出你我暗中有交涉,这就够了。毕竟你们有交情,或者说彼此还有价值,需要留有余地。”
“如今雪魔堂特地派遣岑朗健来,不止监视。”
“当然不止”,何清曜无聊地转动自己面前的茶盏:“他是来做你没完成的事,而且他一来与飞沙关其他人没瓜葛,二来因恨你也不会徇私。”
“雪魔堂之前遣我来,监视在外部属是缘由之一,但最终目的是让我将飞沙关纳入囊中。”
“可你没能做到。”
萧敬暄忽然将茶水一饮而尽,仿若焦渴极了。
“而且在清除内奸的事上,你我都没对裴俱舒说完全的实话”,何清曜直摇头:“这也是不得已。”
看对方似无动于衷,明教弟子只得再讲:“你总这么固执,认死一物,百折不转。对那个师弟……仇人是如此,对殷景重是如此,现下对……不也是么?”
“所以才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萧敬暄脸色未改,缓缓说:“但说到底,外人如何看待,我并不真正在意,我只是不能容忍自己屡屡失败。”
“突然跑出这姓岑的,怕是计划得改一改。”
“嗯。”
“但还有件事我也得说——念旧,不管是旧仇还是旧恩,在如今只会给你惹一身麻烦。该下手时下手,该收手时收手,干脆些才是正经的。”
萧敬暄似笑非笑看他:“那你最在意哪种?”
何清曜故作哀怨暼他一眼:“你非要逗得我又跳起来泼醋吵架是不是?”
对方漫不经心揉揉他一头卷发:“没办法,我太习惯你这样,一时间看不到了还有些失落呢。”
“哼”,何清曜顺势靠过去,一把搂住劲韧的腰肢:“我更不习惯家里多只打洞老鼠,日子都过不大畅快。”
他的手在腰间撩来撩去,萧敬暄虽懂这暗示仍含笑不语,半晌后才说:“岑朗健明日怕就要见你,不如……改天?”
“唉,好吧。”
何清曜叹了口气,仍抱着情人不撒手:“他这么跑来,我不慌多个对手,只是担心你会因此被召回去,那再见不知要……”
他没说下去,萧敬暄也未接话。
好一阵后,萧敬暄又轻声说:“不提这些,你说过想去大食,那时状况肯定和现今不一样,打算做什么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