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咄育颜面一红又极快消退,以至于何清曜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男子当即正色:“小孩子胡说些什么?”
何清曜乍然吐舌,再不多话。
他打马跑出一箭地,鬼使神差又回首,见阿咄育仍呆呆立在路边张望小村。少年忆起旧闻:阿咄育妻儿俱殁于光明寺之变,他至今不再娶,也因怀念亡妻。
而听说那位上山朝拜的红衣姑娘阿塔尔,容貌很像过世的师嫂……
“恐怕那女人来历不简单。”
萧敬暄虽开口,依旧合着眼,身体纹丝不动。何清曜嘻嘻一笑,捏了捏他耳垂:“没睡啊?”
“我得守夜。”
“心肝儿,我身强体壮的,哪用你操心?”
何清曜扯着萧敬暄的耳垂:“长夜漫漫,听我讲讲故事就不无聊了。”
“你这算故事?平淡乏味……”
何清曜眨眨眼:“乏味?那么……”
指尖缠绕着萧敬暄后颈散发,唇在那人露出的肌肤上吻了吻:“我们做点不乏味的事……”
萧敬暄身子一紧,当即回绝:“谢了,我知道你的不乏味都是什么。”
“你可真能想,我是说火边热着茶水呢,边听故事边喝茶,精神好了就不乏味了嘛。”
萧敬暄反肘就给他一撞,何清曜不知如何动作,居然在被盖底下狭小空间里都躲了过去。
他嗔怪似地说:“好好地跟你说正经话,怎就动起手了?明明是你先想歪了,还敢打人……”
他不会给萧敬暄再次攻击的机会,手足并用,八爪鱼一般牢牢盘在对方身上。萧敬暄胸口被勒,稍微感气闷,挣扎着说:“快放手!”
“你不这么小气打人,我就放手。”
他将脸埋在萧敬暄颈窝处只管蹭来蹭去,那方叱道:“你属猫吗?!”
“我要是猫,那可不光蹭……”
萧敬暄突然感到颈项上温暖湿润的事物,他的面颊一烫,清咳两声:“我答应你……”
何清曜松开胳膊,又滑到萧敬暄腰肢处挽住,二人一时不语,萧敬暄半晌后问:“你师兄的改变,是不是与那女子有关?”
何清曜沉吟一阵:“天意吧……”
第二年秋季,思慕阿塔尔已久的阿咄育在某个合适机会里向对方表达了情谊,且未遭到拒绝。然而阿塔尔不过年中几回祭典举行时才随女伴上山,阿咄育每到那时便会在山下望眼欲穿地等待。
数载光阴流逝,何清曜到了弱冠之年,还是成天悠悠闲闲,虽然通晓经论与乐理,习武始终差那么点劲头。教导师父每每提他,先夸天赋极佳,随后一句皆是荒废天资。而玉罕尔跟随夜帝修炼数载大有所成,每见何清曜这般懒散,总忍不住劝说几句。
何清曜也总笑嘻嘻回一句:“能揍边上马贼就够了,我又不随便离开圣墓山乱逛,要武功高强来干嘛?再说遇上打不过的,我不知道找你帮忙啊?”
玉罕尔听罢只能无奈叹气,久而久之便不提了。不过何清曜偶尔出远门,为安全求她结伴,少女从未拒绝。
他每夜临睡前总会在山边眺望映月湖。那日玉轮高升,青年又到了他常待的巨石旁,这次却有人捷足先登。何清曜提高羊皮灯照去,发现是玉罕尔。
玉罕尔与他同岁,如今出落得楚楚动人,虽与姐姐吉兰娜面目相似,相比之下却更显娴静温柔。此番来她似精心打扮过,连往常为了不妨碍练武而少用的珠宝也一一佩戴。
何清曜见状笑问:“喂,你这是特地等谁呀?我可别碍着你们了。”
玉罕尔起初无语,不住扭着罗纱罩裙,闻声却手一停,半晌讷讷回答:“没有……”
何清曜跳上石头,一屁股坐下后大咧咧地言语:“别瞒了,大家都这个年纪了,你又这么好看,指不定被谁惦记。嘿嘿,别是上次我看到那个师弟吧?人倒还行,就是稍微矮了点,不过男孩子还会长的……”
玉罕尔静静良久:“苏深摩,我问你一件事好吗?”
“嗯,什么?”
“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何清曜沉吟片刻,骤然指向那银光粼粼的映月湖:“还没呢!不过等有了的那天,我一定带她来这里看风景,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玉罕尔沉默,何清曜好似没心没肺地继续说笑:“等哪天你找到了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带他来这里。我跟你说这里望出去风光最美了……”
玉罕尔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先回弟子房了。”
何清曜顺手把提灯塞进女子手里:“路上黑,拿去照着。”
玉罕尔道了谢,提着羊皮灯缓缓走上山道。何清曜看她走远了,长长出了一口气,嘀咕着:“还好我急中生智,吓死人……”
他不是不明白玉罕尔话中所指,然而……
这种事勉强不来。
玉罕尔听前方有声,不由抬头,姐姐吉兰娜在不远处望着她,摇了摇头。
“傻妹妹,他不喜欢你啊……”
玉罕尔略垂首,温柔一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那时中原门派又有使者到来,是天策与少林之人,蔡禄竟也在其中。待场面话交待完,蔡禄果然抽空来找何清曜,与他同来的还有另一名天策校尉尔朱令。
尔朱令与蔡禄氏过命的结义兄弟,四年前蔡禄外出追击叛匪失踪,尔朱令本当他生还无望,却在数月后再见义弟。尔朱令又惊又喜,听了蔡禄讲述,总期待哪日能对那位义士当面致谢。如今到达圣墓山下,虽然两派龃龉仍存,尔朱令仍尽量不惹人留意地过来。
何清曜倒不怎么在意,当年救人只是顺手,也不求什么感恩。三人客客气气说了些话却也散了。
两人出门时撞见同住的阿咄育,等人走远,他叫过何清曜皱眉问:“你怎么和这些人来往?”
何清曜笑道:“蔡大哥只是来这里看看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