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很慢很慢地,笑了。那个笑容很虚弱,但很真实。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轻声说,“梦见我小时候,我妈给我梳头;梦见我儿子刚出生,小小的一团;梦见倒悬屋刚开门那天,林深站在门口,说这里要成为‘破碎意识的家’……”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小穗赶紧调整她的枕头,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梦里……还有很多人。不认识的人,在黑暗里哭。我走过去,拉住他们的手,说‘别怕,跟我走’。他们就跟着我……一直走,一直走……”
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后来……我看到了光。是你和红英,站在光里,对我伸手。我就……回来了。”
小穗握紧她的手,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苏芮看着她,眼神温柔:“你长大了,小穗。几个月前,你还是个躲在角落发抖的孩子。现在……已经是能救很多人的人了。”
“是苏姨教我的。”小穗哽咽着说,“是你告诉我,活着就是做饭、照顾人、在别人难过时递一杯热茶。”
苏芮又笑了,这次眼睛里也有泪光。
“对……就是这样。再大的事,也得先活着才能做。”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深、红英、刘雅、陈秀兰,还有几个能走动的邻居,都挤在门口,看着醒来的苏芮。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有一种共同的东西:像是走失的家人终于回家,像是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第一缕春风拂过冻土。
苏芮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都还在啊。”她轻声说,“真好。”
陈秀兰走过来,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苏姐,你吓死我们了。”
“对不起啊,”苏芮说,“让你们担心了。”
王大妈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苏妹子,喝点粥。刚熬好的,稠稠的,加了红枣和桂圆,补气血。”
很平常的照顾。但在这一刻,它比任何隆重的仪式都更庄严。
苏芮被扶着坐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粥。每一口都咽得很慢,像是重新学习“活着”这个动作。
窗外的阳光完全升起来了,照进房间,照亮每个人疲惫但释然的脸。
倒悬屋还活着。
家里的人,还都在一起。
这就够了。
---
下午两点,协会实验室。
红英摘下防护面罩,脸上全是汗,但眼睛亮得像烧着的炭。
“破解了。”她的声音在颤抖,“完整配方……我们破解了。”
江岚冲过来看屏幕。上面是完整的化学结构式和制备流程,比赵启明留下的配方更优化——他们结合了样品和基础中和剂的数据,找到了更高效的合成路径。
“原料呢?”江岚问。
“协会的储备够生产至少三千支。”红英调出库存清单,“加上老街那边可以搜集到的,第一批五百支明天就能出来。”
“优先给谁?”
红英沉默了几秒,然后调出一份名单——那是沈铭生前整理的,所有已知的“薪火”网络受害者信息。名字、年龄、感染阶段、所在地……密密麻麻,足有两千多人。
“按感染阶段排序。”她说,“晚期优先,早期用基础中和剂维持。另外……”她看向江岚,“留五十支备用,给可能的新感染者。”
“新感染者?”
“孙启明消失了,但‘遗产守护者’的网络还在。”红英的声音很冷,“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波攻击,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不是火警,是意识污染警报——检测到高强度的、非自然的意识波动,正在从多个方向向协会大楼聚集。
江岚冲到监控屏幕前。画面上,协会大楼周围的街道,出现了数十个……不,上百个身影。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但走路姿势僵硬,眼睛泛着暗红色的光。
傀儡师兵团。而且是大规模的。
“他们想抢配方。”红英立刻明白了,“或者……想毁掉实验室。”
“防御系统能撑多久?”
“协会的意识屏障能撑二十分钟。”江岚快速调出防御状态,“但如果有内部人员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