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来?”红英问。
“孙启明早就准备好了。”林深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方舟’的地下冷库里,保存着十二具孙薇的克隆体——从婴儿到成年,每个年龄段都有。孙启明原本打算在女儿身体衰老时,让她意识转移到年轻的克隆体里,实现‘永生’。现在……这些成了她唯一的生路。”
很讽刺。父亲为控制女儿而准备的牢笼,成了女儿最后的逃生舱。
“需要多久?”小穗问。
“下载意识需要三小时,意识与克隆体融合需要至少二十四小时,而且成功率……”林深看着数据,“只有百分之三十七。”
又是一场赌博。
“我们能做什么?”红英问。
“什么都不用做。”林深说,“这是孙薇自己的选择。她留话说,如果失败了,让我们把她和那些意识一起……安葬在记忆里。”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有苏芮微弱的呼吸声,和厨房里粥锅的咕嘟声。
窗外,天色开始变浅。深蓝褪成灰蓝,东方泛起鱼肚白。
又一个夜晚过去了。
又一个黎明到来了。
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面对活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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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协会第三实验室。
江岚穿着全套防护服,站在无菌操作台前。她面前摆着两支注射器:一支是淡蓝色的逆转剂样品,一支是她自己制备的新药。旁边是复杂的分析仪器——质谱仪、色谱仪、意识波动扫描仪,全部处于待机状态。
红英推门进来,也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刘雅给的那张基础中和剂配方。
“原料调齐了。”红英说,“协会的储备够制备至少五百剂。已经安排生产线了,中午前第一批就能出来。”
江岚点头,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注射器里的液体:“样品分析需要六小时。这期间,我们需要先给隔离区的病人注射基础中和剂,争取时间。”
“郑怀远那边……”
“他顶住了所有压力。”江岚终于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但眼神锐利,“总理事长昨晚紧急召开了闭门会议,郑怀远把三十年来委员会和‘遗产守护者’的所有罪证都摊在桌上了。现在协会内部炸了锅,一半人要求彻查,一半人要求掩盖。但不管怎样,‘蒲公英计划’的威胁暂时压住了——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遗产守护者’的残党还在活动。昨晚有三处协会设施遭到入侵,目标都是神经毒剂的储存点。他们在抢原料,可能想制备更多的毒剂,或者……想毁掉我们手里的解药。”
“防守力量够吗?”
“郑怀远调用了所有还能信任的人。”江岚说,“但信任这个词,在现在的协会里,很奢侈。”
红英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老街的邻居们可以帮忙。他们刚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而且……他们想为苏姨做点什么。”
江岚看着她:“苏芮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红英的声音很轻,“但生命体征稳定。小穗在守着她,说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在很深的地方游荡,像是在找路回家。”
“她会回来的。”江岚说,语气很确定,“她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对视,都有种不言而喻的理解——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苏芮那样纯粹的、固执的温柔,是她们还能坚持的理由之一。
“开始分析吧。”红英走向操作台,“我负责化学结构解析,你负责意识活性测定。我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破解完整配方。”
江岚点头,两人分头开始工作。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
窗外,新海市的早晨开始了。车流声、人声、远处的施工声,一切如常。没有人知道,在地下七十米的地方,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破解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也没有人知道,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有人正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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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倒悬屋二楼。
苏芮的手指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蝴蝶振翅。但一直握着她的手的小穗感觉到了。
“苏姨?”她轻声唤。
苏芮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神先是涣散的,像刚从很深的梦里醒来,然后慢慢聚焦,落在小穗脸上。
“……小穗?”她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小穗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姨,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