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做，那些被植入的病毒可能会永久损坏这些人的意识结构——就像孙薇的父亲对那些人做的那样，只不过规模更大，后果更惨烈。

“谁去里面？”红英问。

“我去。”林深说。

“我也去。”红英几乎没有停顿。

小穗举手：“我熟悉共鸣网络的频率，能帮你们避开意识层面的陷阱。”

李哥挠挠头：“我不懂那些数据，但我认路，力气大，能帮你们搬东西、打架。”

苏芮摇头：“你们不能都去。倒悬屋需要人守，患者需要人照顾，而且——”

她看向怀表：“共振炸弹需要有人操作。那个人必须对意识频率极其敏感，能在最混乱的时候找到那个统一的共振点，然后在最精确的瞬间引爆。”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又抬起，看向林深：“那个人应该是我。”

“苏姨，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里有死亡的经验。”苏芮平静地打断，“我知道意识和肉体的分离点在哪里，知道记忆消散前的最后一道光长什么样。而且……”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孙薇的一部分共鸣还在我这里。她是个纯净的共振源，能帮我在混乱中找到正确的频率。”

理由充分到无法反驳。但林深摇头：“太危险了。如果引爆失败，或者时机不对，共振反噬会直接冲击操作者的意识。沈医生在笔记里警告过，那可能……”

可能让操作者永远困在意识的混沌里，出不来。

“所以更该我去。”苏芮微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但你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真实的人生要过。”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小穗，看着红英，最后看着林深，眼神温柔得像在告别。

林深想说什么，但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怀表又响了。

不是嘀嗒声，是某种清脆的、像铃铛一样的响声——从表壳内部发出。然后，表盘的玻璃罩子自己弹开了，不是碎裂，是像一朵花那样，分成六瓣，向后翻开。

露出底下真正的机芯。

不是钟表的齿轮和游丝，是一团极其复杂的、由发光纤维编织成的结构。那些纤维在缓慢脉动，发出柔和的蓝光，像某种活物的神经网络。

而在网络的正中央，嵌着一小块透明的晶体。晶体里封着一滴……液体？光点？看不清楚，但那东西在发光，频率和菌丝网络一模一样。

“这是沈铭的意识样本。”苏芮的声音发抖了，“他……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封在这里了。”

她伸手，指尖轻触晶体表面。晶体突然明亮起来，那些发光纤维像被激活的血管，开始快速脉动。整个怀表变得滚烫，林深几乎拿不住。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里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浮现在意识深处的声音。温和，平静，带着沈铭特有的那种——既像医生又像学者的语调：

“如果你们听见这个，说明时候到了。

首先，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瞒了苏芮这么久。

但有些选择，必须由后来人自己做，我不能替你们选。所以我把选项藏起来，等你们自己找到。

关于共振炸弹：我研究了七年，测试了三百多次模拟，结论是——它不能用。

不是技术问题，是伦理问题。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抹除别人的记忆，哪怕那是假的记忆。因为对那些当事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真实的过去、真实的情感、真实的自己。

我们能做的不是清洗，是‘揭露’。把真实和虚假并排放着，让每个人自己看，自己选，自己决定要相信哪一个。

这才是真正的治愈：不是替病人做决定，是给病人做决定的能力。

所以，怀表里的‘炸弹’是假的。它真正的作用是——当共鸣网络达到临界点时，它会释放我封存的这段意识样本，作为‘纯净参照系’。所有接入网络的人，都会在潜意识里接触到这个参照系，然后自动开始比对：自己的记忆里，哪些和这个参照系共振，哪些排斥。

共振的是真实的。排斥的是植入的。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像把长进肉里的假肢硬拽出来。但至少，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手里。

至于那些藏在协会里的人，他们最大的恐惧不是被揭露，是被遗忘。

所以，不要攻击，不要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