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药棚里,药气氤氲,忙碌着五六个妇人的身影。
“阿姒,帮娘看着点。”
一妇人身着襜衣,蒙着面衣,眉目柔和,端着新熬的一锅药,往药棚外走去。
身着青色深衣的妇人接手道:“夫人,让我来吧。”
蒋芸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淡笑道:“没事。”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心事,没有笑意,总有种化不开的忧伤。
为了这群疫患,蒋芸每日劳心伤神,熬药、送药皆亲力亲为。伊宣也只允许她送药,严厉禁止她与病患正面接触。
“好的娘亲。”小女孩甜丝丝地笑着,对蒋芸挥了挥手,“娘亲早点回来。”
伊绫姒弯腰捡起地上两把蒲扇,她一身灰色亚麻褂子,系着腰裙,扎着两个小辫子。坐在中间的小板凳上,小手一左一右扇了起来。
灶台上有两口大锅,炭黑积了厚厚一层。
两锅药驱寒药刚起锅不久,各种草药在锅里沸腾,散发着微微的苦。
熬这么一锅药,至少要两个时辰。
“柴不能添得太多,火不能扇得太旺。”小女孩往灶放了一小把柴,嘴里小声呢喃,这是她娘亲传授她的熬药秘诀。
其余妇人在旁边八卦,她插不上话,只能无聊地在地上画起了小人。
不知不觉就是两个时辰,母亲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伊绫姒胳膊都抡酸了,小脸被熏得黑呼呼的,还站着锅上的炭黑,看上去滑稽极了。
药气氤氲,颜色越来越深,见差不多了,停下手中动作,盛了一碗。
新出炉的药很烫,她找了一块抹布,裹着碗的边缘,小心翼翼放在木盘上,端着往城中二楼走去。
那是她的家。
弟弟昨日染了风寒,她要给家里的弟弟送药。
“喝药了。”把药放在桌上,叫醒了被窝里的弟弟。
弟弟发烧不是特别严重,出门时除了额头发烫外其余一切正常,喝一碗睡一觉大概率就好了。
可现在居然开始流鼻涕了!
“……姐姐,脸,脸花了……”
伊翊指着她的脸,笑出了声。肤色乌里掺白,左右各有两三条黑炭线条,此刻就跟个小野人似的站在他面前。鼻涕都憋出来了,还是憋不住笑声。
“笑笑笑……”伊绫姒拿起木盘上那块裹碗的抹布,直往弟弟脸上招呼,“让你好好笑个够……”
美其名曰给人“擦鼻涕”。
那抹布来自于灶台,多少带点烟火气息 。
鼻涕擦了一脸,伊翊笑不出来了,该伊绫姒笑了。
伊翊脸上就跟在墙上潦草刮了三四刀灰瓷粉一样,还是个新手师傅刮的。委屈巴巴道:“姐姐,你又欺负我,我要告诉娘亲!”
伊绫姒一听慌了,她最怕她娘了,每次做错事或者欺负完弟弟都会被念叨。一只手赶忙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他面前晃悠,警告道:“小心我揍你!”
伊翊努了努嘴,醒了醒鼻涕,哼哼一声,傲娇地撇过脸去。
伊绫姒端起碗,揪住弟弟后领,准备喂(灌)药:“好了 ,赶紧把药喝了。”
“……我自己来。”伊翊夺过药碗,捧着咕咚咕咚。
伊绫姒直皱眉,这药闻着就很苦,不得不佩服弟弟顽强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