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奋起全力,挥槊格开夏侯石的重戟,却再也无力躲开陈端那阴毒的一刺。眼看匕首就要刺中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支弩箭凌厉精准地从道旁林中射出!一支瞬间穿透了陈端持匕的手腕,令他惨叫一声匕首脱手;另一支则对准着夏侯石面门而来,夏侯石快速闪过,瞬间惊出他一身冷汗!
紧接着,六骑青衣客如同鬼魅般从后面疾驰而出,瞬间冲入战团!他们动作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无间,剑光闪烁,立刻将夏侯石和陈端分割开来。
为首一名青衣客剑法尤其高超,刷刷几剑便逼得受伤的陈端手忙脚乱。陈端腕部受伤,又失了兵器,勉强抵挡两下,便被对方一剑刺穿咽喉,脸上凝固着惊愕与不甘,重重栽落马下,这个深藏的奸细,终究毙命在这荒郊野外,惨淡了然一生。
夏侯石见势不妙,心生胆怯,这六人武功高强,合力围功下他显然毫无胜算。便虚晃一戟,避开一名青衣客的纠缠,毫不犹豫地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撞开另一名青衣客,疯狂地向路旁密林深处逃窜而去,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几名青衣客作势欲追,那为首之人却抬手制止:“穷寇莫追,保护将军要紧!”
他们迅速围拢到洪安马前。洪安负伤力战,血流不止,全靠意志力强撑着才未落马。
为首的青衣客上前扶住他,沉声道:“洪将军,在下等奉陛下密旨,一路暗中护卫。您伤势如何?”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洪安的伤口,眉头紧锁,“剑伤,还好未伤及心肺,必须立刻止血!”
洪安看着眼前这些神秘出现的青衣人,听到“陛下密旨”四字,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无妨,小伤而已!”止血包扎后,
洪安陷入沉思,陈端探得船进太湖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齐王为何让陈端呈报给他?与扬州信鸽传来的消息一致,而且几乎同时收到。
现在陈端已死,扬州站是否还安全?扬州站是专为追回官银,知情者甚少,成立才一年多的一个信鸽站。前两任查官银案下落的朝臣,都以意外身亡告终。
朝中大臣对“漕运官银案”已是唯恐避之不及,是至今悬而未结的原因之一。
带着疑惑不安和一探究竟的心情,洪安将军率众前往下一个驿站,他的伤虽然不足以致命,却也急需暂作休整,他同时需要冷静思考,做一个更详尽周全的计划。
抵达驿站后,洪安将军谢绝了青衣卫的搀扶,告诉他们三刻后再聚,便强撑着挺直脊背走入房中。
门一关上,洪安将军敏锐的头脑瞬间高度运转:
陈端提供的“官银藏于太湖”的消息,与扬州站信鸽传书高度一致。但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齐王为何会让一个深藏的钉子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顺利”传递给自己?这极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陈端如果探得扬州站,那么人员、据点、联络方式等信息泄齐王应已得知,并以此引诱自己入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肩胛处的剧痛阵阵袭来。但他此刻无暇过多顾及伤势,陈端的背叛和扬州站的疑云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齐王的目的很明显:利用假情报,将自己一路引向其势力盘根错节的太湖周边,然后借助地利人和,将自己这个皇帝的心腹大将彻底除掉,并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如同前两任查案大臣一样。
逃离的夏侯石,很快就能查到自己及皇帝派来的青衣的行踪:正所谓敌暗我明。
说齐王不如说太后,他们在江南拥有绝对的优势,从苏家的财力、那些与朝中关系密切的地方官府、漕帮、各方豪杰……
三刻后,驿站简陋的客房内,油灯如豆。洪安肩胛处的伤口已被青衣卫首领仔细清洗、上药并重新包扎妥当,虽依旧疼痛,但已不再流血。他目光投向六名沉默而精干的青衣卫。
“情况诸位已明了。”洪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齐王布下陷阱,我等行踪已露,前路杀机四伏。原先的计划己然失策。”
六双眼睛专注地看向他。
“我们目标太大,需化整为零。”洪安继续道,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一点,“韩千总,”他看向青衣卫首领,“你带一名最擅长侦察、追踪与反追踪的好手留下,随我同行。其余四人,”他的目光扫过另外四人,“你们即刻出发,分为两组,一组两人,继续沿官道向南,大张旗鼓,做出我等仍在全力赶路的姿态;另一组两人,则向北折返一段,再迂回向东,沿途若有追踪者,尽可引开他们。务必制造出我们仍在行动的假象。”
“是!”四名青衣卫毫无异议,低声领命。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迷惑敌人,保全自身。非必要,绝不接战。一旦摆脱追踪或发现异常,可自行寻找安全地点隐匿,或直接到太湖后,在青原客栈等待后续指令。”洪安补充道。
“属下明白!”四人抱拳,动作干净利落。他们没有丝毫拖延,迅速检查装备,悄然推开后窗,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屋内只剩下洪安、韩千总(青衣卫首领)和另一名被称为“夜枭”的年轻青衣卫,此人以耳聪目明、极擅潜行追踪著称。
“接下来,是我们。”洪安看向韩千总和夜枭,“官道不能再走。我们骑马,改走小道、水路。”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面是几套衣裳和一些简易的易容物品。洪安对着房中一面模糊的铜镜,熟练地给自己贴上两撇精致的假须,将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打散,挽成一个寻常商贾常见的发式,再换上那件靛蓝色的锦缎直裰。片刻之间,那位威仪赫赫的骠骑将军便消失不见,镜中俨然一位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眼神精明又风度翩翩的青年客商。
韩千总与夜枭也迅速换上了伙计和保镖的精致短打,将兵刃巧妙隐藏起来。
“从现在起,我是徽州来的丝绸商,姓安。你们是我的伙计和护卫。非必要,绝不开口,一切听我指令。”洪安压低声音道。
“是,东家。”韩千总和夜枭立刻进入角色,微微躬身。
洪安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最后,切断与扬州站的一切联络。所有原有暗号、联络点,全部作废。在我们得到新的指令前,保持绝对静默。”
韩千总重重点头:“明白。陛下曾有密谕,若遇万分危急,可至顺风……”他报出了一个地名和一家看似普通的货栈名字,以及一套极其复杂的备用对接暗语。
“好。那里将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洪安记下,“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彻底消失。”
他吹熄油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三人没有走驿站正门,而是如同来时一般,从后窗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入后院阴影之中。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牵过马匹,离开驿站,很快便偏离了官道,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径,身影迅速消失被夜色吞没。
官道上,或许还有齐王的眼线在等待着骠骑将军的队伍;而真正的洪安,已化作一个普通商贾,带着他精干的“伙计”和“护卫”,踏上了另一条更加隐秘、也更加凶险的征途。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与杀机,但他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路线图。陛下的信任、朝廷的法度、一千二百万两失踪官银的下落,那是库部一年多的总收入。这一切都系于此行,他绝不能,也绝不允许失败。
他们的目的地不再是明确标注的太湖,而是迷雾重重中的真相与生机。
离开驿站的第三日黄昏,洪安三人风尘仆仆,抵达了运河畔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平望镇。此地水网密布,舟楫往来,是南来北往的小型货物集散地,鱼龙混杂,正适合隐藏。
根据皇帝密旨中的指示,他们的第一个预设安全点,是镇上临河的一家名为“顺风”的货栈。货栈门面不大,看起来与镇上其他经营南北杂货的栈房并无二致,伙计忙碌地搬运着麻袋,掌柜的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洪安让韩千总和夜枭在远处街角等候观察,自己整了整那身商贾行头,踱步走进货栈。
“掌柜的,叨扰。”洪安操着一口略带徽州口音的官话,笑容可掬,“请问,贵栈可还有仓房?鄙人有一批湖丝,需暂存几日,等候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