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说到"在”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他
深知:除了今日所得的两条线索,漕运官银案实际上还毫无头绪,莫说追不回官银要负重责,探查之路必然困难重重,更有危险重重!
洪安将军见皇上决意南下,他心系皇上安危,思量良久,鼓足勇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行礼:
“皇上,此刻皇上坐镇朝堂,既可汇总各路消息,谋划对策,又不会引起任何猜疑,已查得的情况就不会生变。派微臣快马轻骑,假以时日,必探得究竟,追回银款”
洪将军这是为皇帝安危所迫,逼自个儿领了军令状!瞬间额头渗起豆大的汗珠……
皇上思量片刻:“准了”……
见将军一头汗珠行礼退去,又叮嘱道:
“将军务必留心自身安危,”
将军听了顿觉心头一阵轻松,便响亮答谢:
“ 谢皇上!”
君臣之间默契至极:即使此行查寻官银结果不尽人意,洪公公是不会掉脑袋的,这自是后话。
第一缕晨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洪公公皇上册封的骠骑将军着一身玄衣,快马南去,弹指间,城门上镌刻“长安”两字变得模糊不清,城门已远远抛至他身后,在他身边还有昨天刚回京的黑衣密探陈端……
从齐王府侧门而出的那个健硕中年人早已骑在马背上,城郊密林笼罩在晨雾里,他默默等待。
晨光刺破靛青色的天际,将长安城巍峨的轮廓勾勒出一道冰冷的金边。骠骑将军洪安,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同色大氅,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疾驰出城。城门楼上“长安”二字在急速的倒退中迅速模糊、缩小,最终被抛诸身后,化作视野尽头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黑衣密探陈端,昨日才风尘仆仆回京复命,此刻亦策马紧随,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略显荒凉的官道。
与此同时,从齐王府不起眼的侧门,一个身形健硕、面色沉毅的中年汉子夏侯石,也已悄然骑上马背,无声无息地没入城郊尚未散尽的晨雾之中,在一片密林边缘勒马停驻,如同蛰伏的猛兽,默默等待着他的猎物。
洪安与陈端一路南驰,马蹄翻飞,卷起尘土如龙。临近正午,尚未抵达第二个驿站,坐骑已鼻息咻咻,显出力疲之态。二人遂于路边一处清澈溪流旁暂歇,饮马解乏。洪安顺势登上溪边一处小丘,举目远眺,但见视野开阔,官道如带蜿蜒向南。忽见两里之外,一骑黑衣正不紧不慢地沿路而行,正是那夏侯石,远远缀着,既不离得太近,也未跟丢。洪安目光微凝,未动声色,下丘与陈端继续赶路。
午时末,前方终于出现驿站的旌旗,在午后的阳光下无精打采地飘动。二人入内,匆匆用了些简单饭食,喂饱马匹,便即刻上马,扬鞭再赶,意图在天黑前抵达下一处驿站歇脚。
日落时分,下一处驿站的轮廓出现在暮色中。两人心下稍安,将缰绳交给迎上的驿卒,吩咐好生照料马匹。陈端前去订房并安排酒菜。饭后,二人便各自上楼回房。洪安走在楼道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过四周,未见异常。进入房间后,他又推开木窗,仔细查看了夜色笼罩下静谧的驿馆后院,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仍如阴云般萦绕心头。终究倦意如山倒,他合衣躺下,很快沉入睡眠。
夜半时分,马厩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却突兀的骚动,几声不安的马匹嘶鸣与蹄声踏地之声,竟将本就警醒的洪安骤然惊醒。他即刻起身,并未点灯,悄无声息地潜至马厩查看。槽头拴着的几匹马似乎有些焦躁,但仔细看去,又未见明显异常。他心中疑虑未消,谨慎地巡视一圈,未见人影或异物,只得按捺疑虑返回。
上楼时,经过对面楼道那排客房,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其中一扇门正在悄然关闭,最后一道缝隙迅速合拢,几无声息。洪安心中猛地一凛!他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房内,摇醒隔壁床铺的陈端,压低声音道:“本将军再睡一个半时辰,你先行值守,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查探!”
陈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是”,然而连日奔波的极度疲惫瞬间将他重新拖入沉睡,几乎在洪安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呼吸就又变得均匀绵长。
洪安见状,眉头紧锁,却知此刻再叫醒他也无大用,只得自己强压下疑虑,重新躺下,却睡得极浅。
天光微亮,洪安便醒来。见陈端仍沉沉睡着,他没有惊动,独自下楼,在驿站周围仔细勘查。行至驿站外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泥土湿润,赫然发现几枚新鲜清晰的马蹄印!绝非他们或驿站常用马匹的蹄铁形状,而且明显是有人曾在此驻马停留观望。
洪安心头一念惊疑,回到驿站用早饭时,陈端正好下楼,洪安不动声色地递过一个凝重的眼神。陈端瞬间会意,二人沉默地对坐用餐,期间未发一言,埋头干饭。
再次上路后,前行不远,便见一处茂密林地,官道正好在林荫深处形成一个拐弯,从后方无法看清前方路况。洪安与陈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直接打马过弯,而是默契地一拉缰绳,双双牵马潜入道旁密林之中,隐藏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只听马蹄声疾,那个健硕的中年人夏侯石,骑着马从他们藏身之处前的官道上飞奔而过,丝毫未察觉林中之人的注视,径直向前而且去。
洪安与陈端相视,嘴角皆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二人随即牵马出林,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信马尾随而去。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在他们身后约两里地,另一队人马正悄然浮现。六名身着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的男子,骑着清一色的快马,远远地缀着他们的踪迹。这队人马行动间带着一种奇特的默契与无声的肃杀,神情看似轻松,眼神却锐利如刀,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前方的洪安、陈端,以及更前方的夏侯石,似乎都成了被更深处猎手盯上的目标。
官道之上,层层跟踪与反跟踪的迷局,正在晨光中悄然铺开。
夏侯石纵马飞驰,直到午后过半,他一直没发现路边有任何印记,包括马蹄印,心想:坏了,目故意躲开了,必定还在后面。
拐过一道山梁,他便勒马而立,一人一马,如铁塔般拦住了去路。三刻后,出现在拐弯处的正是骠骑将军洪安和陈端,他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马槊,目光凛厉,死死锁定了夏侯石,原来在拐弯处,他已经听到马蹄筹措不前的声音。
“夏侯石!齐王府的走狗!”洪安身板精锐敏捷,动作快速准确,无论是速度还是功夫都略高夏侯石一筹,
夏侯石闻听,心中有鬼,却处惊不乱,手持沉重的镔铁短戟,大笑道:“洪将军,何出此言!齐王殿下不过是想请您回去做客罢了!”
“做客?是请本将军的人头去做客吧!”洪安不再多言,催动战马,挺槊便刺!马槊带着破空之声,瞬息直取夏侯石胸口。
夏侯石亦是沙场老手,舞动双戟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响彻官道,火星四溅。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槊来戟往,招式狠辣,尽是搏命的杀招。洪安槊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而且动作极快,夏侯石双戟短小精悍,诡诈刁钻。刚开始竟斗得难分难解,几个回合下来,洪安看懂了夏侯石的招式,接下来,只有招架之力,渐渐处于劣势……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直紧随在洪安身后,看似准备策应的密探陈端,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他非但没有上前助战,反而趁洪安全神贯注应对夏侯石之际,猛地从马背上跃起,手中长剑悄无声息直刺洪安毫无防备的后心!
洪安听得脑后风响,心下骇然,拼命侧身闪避。那原本瞄准后心的长剑,“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了他的右肩胛下方!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陈端!你?!”洪安又惊又怒,回身一掌逼开陈端,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他视为心腹的密探。伤口处迅速流出鲜红的血。
陈端一击得手,迅速后撤,脸上再无平日里的恭敬,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得意:“洪将军,对不住了!我本齐王殿下麾下影卫!”
原来他竟是齐王深埋的钉子!
洪安只觉半边身子疼痛迅速袭来,力气大大消退,手中马槊几乎难以握稳。前有强敌夏侯石虎视眈眈,后有叛徒陈端持剑伺机行刺,他已然陷入绝境。
洪安咬牙,尽力稳住身形。
夏侯石见状大笑:“洪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挥戟再次扑上。陈端也同时猱身逼近,取出毒匕首直取洪安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