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两人正式交往已经过去两周。无论阴晴昼夜,每当秦啬走出地铁站,江启帆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视野里,如同一个温暖而稳固的坐标。
脖颈上曾经的咬痕早已淡去,可秦啬却总觉得那片肌肤之下,仍隐隐残留着某种难以磨灭的触感,像一道只有他自己知晓的隐秘烙印。
那曾经如影随形的目光似乎确实消失了,但秦啬比谁都清楚——那个人从未真正离开。
证据,就藏在他那间本该完全私密的出租屋里。
那些除了秦啬以外谁也发现不了的异样:牙刷手柄的朝向与记忆中有半寸偏差;衣柜里叠放的内裤边角被抚得异常平整,像是被人仔细端详后又谨慎地归位;沐浴露的瓶身总偏向一个他平时绝不会用的角度。
这些痕迹悄无声息,却带着某种宣告般的刻意。入侵者并不想隐匿行踪,更像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秦啬:我还在。
渐渐地,这种侵入感蔓延至秦啬生活的每个角落,几乎成为他日常的一部分。
他没有报警,也从未向江启帆提起。
他甚至开始养成新的习惯:出门前,会刻意将一件换下的贴身衣物随意搭在椅背上;回家后,又会不动声色地检查那件衣物是否曾被移动或触碰。
一种近乎默契的互动,在暗处悄然建立。
他时常想,或许这屋里的某个角落,正藏着不止一个摄像头,那些看不见的红点无声闪烁,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曾经鲜明的恐惧,如今已被一种奇异的兴奋与满足所取代。
可一旦离开那间令人沉溺的小屋,被压抑的理性便会逐渐回笼。尤其是见到江启帆时,难以言喻的愧疚便会涌上心头。
每当这个时候,秦啬总会告诫自己,必须停止这场危险的游戏,为了江启帆,也为了自己。然而,事态却依旧沿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从地铁站走回家的那段路,因此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这天傍晚,天色毫无征兆地沉了下来。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瓢泼大雨已倾泻而下,将猝不及防的他们淋得浑身湿透。
初秋的雨水带着明显的寒意,浸透的衣物紧贴皮肤,带来一阵凉意。
秦啬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向身旁的江启帆——警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线条,发梢不断滴着水珠。
他迟疑一瞬后开口:“启帆,上去冲一下,换件干衣服吧。”见雨势毫无减弱的迹象,他又补充道:“顺便拿把伞。”
江启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这些天来,虽然两人确立了关系,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浴室里响起了淅沥的水声。
秦啬先洗了个热水澡驱散寒意,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后,才给江启帆递去一条新毛巾和一件未穿过的T恤——那是他网购失误的产物,尺码明显偏大,此时倒正好派上用场。
这是江启帆第一次踏入这个空间。
这个只属于自己和“那个人”的私密领域,骤然被第三个人闯入,让秦啬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
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江启帆会察觉吗?察觉到这个屋子里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痕迹?察觉到他的男朋友早已知晓却默许着这场隐秘的入侵?
如果他知道了一切,会作何反应?是愤怒、失望,还是会……接受?
这些纷乱的念头让秦啬坐立难安,他打开电视,目光却无法聚焦在任何画面上。
江启帆会接受一个从他人窥视中获得隐秘快感的恋人吗?更可能的是厌恶和远离吧。
浴室的水声停了。
很快门被推开,江启帆走了出来。“秦哥,我洗好了。”
秦啬略显慌乱地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目光,“嗯,坐会儿?”
他递过一杯刚泡好的热姜茶,“喝完再走吧,驱驱寒。”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窗外雨声渐弱。空气中弥漫着相同的沐浴露清香,在他们身上焕发出不同的温度。
江启帆放下茶杯,忽然侧过身,稍稍拉近了距离。
这一刻,某种微妙的气息在安静的客厅里悄然流动。
秦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就在他以为会有一个吻落下时——
“雨好像停了。”江启帆却突然直起身,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存在。“秦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期待如饱满的气球被猝然戳破,无声地坍缩成一地失落。
秦啬自己都未察觉,他望向江启帆背影的眼神里,竟染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幽怨——是对这个正人君子男朋友过分恪守分寸、迟迟不肯越雷池半步的无奈与焦躁。
送走江启帆后,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未散尽的暧昧与莫名的空虚。
为了驱散这份纷乱的心绪,秦啬转身走向浴室,打算用收拾残局的方式来平复波动的内心。
湿漉漉的瓷砖地面还残留着水汽,空气中弥漫着相同的沐浴露香气。
秦啬机械地整理着毛巾,当他伸手去调整沐浴露瓶身时,动作却骤然僵住——
瓶口的角度,分明朝着那个特定的、不自然的方向。那个只有“他”才会摆放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