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时,已经将近凌晨。
程诺站在玻璃墙前看了许久,转身去洗手间仔细清洗了双手,甚至用消毒液反复揉搓,直到皮肤发红,似乎只有只有这样才能洗去沾染的污秽。
她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下。
为了避免出现突发情况,室内的壁灯常亮,方便医护人员观察患者情况。
程诺轻轻握住纪溪的指尖,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唇瓣。最终,她的视线落在纪溪缠着厚重纱布的头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难以呼吸。
“姐姐…”她低声唤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回来了……”
“我做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她闭上眼睛,长睫湿润,“你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会不会讨厌我……”
病床上的人自然无法回应。
程诺低下头,小心避开她的手背上的纱布,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泪水无声地淌过,在纪溪手指间留下湿凉的痕迹。
“对不起……”
寂静的夜晚,她哽咽的忏悔模糊不清,
“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遇到这种事……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想借着综艺热度提高广元的知名度,纪溪不会频繁现身在大众视野;
如果不是她安排人散播真假难辨的黑料,纪溪不会去关注她大学期间的事;
如果不是她贪心不足,既要金钱地位,又要纪溪对自己怜惜宠爱,纪溪不会掺和进这些腌臜事;
如果不是……
思绪被拉得更远,程诺闭上眼,任由眼泪从脸上滑落。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该有多幸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将所有过错归咎于自己,似乎成了此刻缓解心头剧痛的唯一方式。
程诺看着她手上的那枚戒指,视线慢慢模糊。
「你能给她什么?」
盛青山当年那句轻描淡写的问话,此刻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危险、麻烦、数不尽的算计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代价——这就是她带给纪溪的。
盛青山,又或是鹿零,或许都比自己更适合纪溪。
至少她们不会让她置身险境。
……
凌晨一点,纪景盛和盛九渊匆匆赶来。
哪怕从许知秋得知纪溪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没有亲眼看到,纪景盛总是不放心。
在和医生确定之后,纪景盛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一旁有些狼狈的程诺。
“你身上是怎么回事?”纪景盛走到她面前,提着胳膊让她转了一圈,皱着眉,“没受伤怎么不去换身衣服?医院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
意料之外的关心反倒让程诺局促不安。
“姥姥,我……”她的目光看向许知秋,怀疑她没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纪景盛,但这种事瞒不住,程诺也不想瞒。
她低着脑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纪景盛,声音艰涩,从她如何利用综艺和黑料为自己铺路,到如何因此树敌,最终连累纪溪遭遇爆炸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她没有隐瞒自己刚才去仓库对钱桐所做的一切。
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将自己最不堪、最狠戾的一面,彻底摊开在长辈面前。
说完最后一个字,病房里陷入了死寂。
程诺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不敢抬头,等待着纪景盛的怒火,或者驱逐。
这才是她应得的。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