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司令部,李军长办公室。
红木办公桌后,李军长正满面红光地说着新年集体婚礼的安排,尤其重点提到了郑楠作为本次婚礼级别最高的军官,将如何“光荣地”占据C位。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刚刚历经艰险归来的爱将,会因此消息而喜笑颜开,甚至感激涕零。
然而,他话音未落,郑楠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猎豹,猛地挺直脊背,声音罕见地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明显的抗拒:
“首长!这太仓促了!我不同意!”
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军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居然敢顶撞自己的部下,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你再说一遍?小子哎!硬气了哈!”军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当初批结婚报告的时候,是谁十万火急!押着老子我去找政委,逼着我们特事特办,给你一路开绿灯?啊?!这才半年!你小子就移情别恋,翻脸不认人了?你要当陈世美?!”
“不是的!首长!”郑楠急着辩解,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太仓促了!我……我不想逼她!这事应该更慎重,应该征求她的同意,应该……”
“喜欢吗?”军长粗暴地打断他,目光如炬。
郑楠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声音铿锵:“报告首长!喜欢!”
“那不就结了!”军长大手一挥,仿佛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政委已经把名单报上去了!这事是组织的决定,是给你们这些常年在海下的光棍们的福利!你小子别不识好歹!给我皮绷紧点,好好乖乖当你的新郎!这是命令!”
“首长!首长!这……”郑楠还想争辩,额头急出了细汗。
一直坐在旁边沙发上看报纸的杨政委,此刻终于放下报纸,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打圆场,声音温和却自带分量:“老李!行了行了,吹胡子瞪眼的像什么样子。你去忙你的,我跟小郑谈谈。”
李军长哼了一声,狠狠瞪了郑楠一眼,但还是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显然余怒未消。
“小郑,你过来坐。”政委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郑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依言走到沙发前,端端正正地坐下,身体依旧绷得笔直:“政委!”
杨政委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最优秀也最让他操心的部下,语气放缓了些:“小郑啊,首先,军长和我都理解你的心情。确实,这事安排得是仓促了一些。”
郑楠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解和急切。
政委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和军长商量过了,这个事,必须要尽快办。”
“政委!我……”郑楠又想站起来。
“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政委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军长呢,是直肠子,就喜欢搞‘军令如山’那一套,方式简单了点。但小郑,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和Wendy,哦,现在对外是蓝丽雅同志,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谈恋爱、打报告结婚那么简单。”
郑楠的目光凝住了,他敏锐地捕捉到政委语气里的变化。
政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呢,也非常欣慰,看到你们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能产生真挚的感情,这很好,也很难得!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目前的局势,非常不正常。”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说出了让郑楠心脏骤沉的消息:“据中央有关部门刚刚发来的绝密情报显示,参与蛟龙号核心系统研发的一名高级设计人员,于数日前休假期间,在西部某地徒步旅行时……失踪了。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郑楠的眉头瞬间拧紧,拳头下意识地攥了起来。蛟龙号的研发人员失踪?这绝非意外!
政委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对手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组织上经过紧急研究和风险评估,认为蓝丽雅同志目前的‘暂留’状态存在不可控的安全隐患。她知晓的内情太多,身份又特殊。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尽快以正式家属的身份,纳入军队体系,接受最严密、最名正言顺的安全保护!”
政委的目光紧紧盯着郑楠:“而集体婚礼,就是最快、最自然、也是对她冲击最小的方式。郑楠同志,现在,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郑楠脸上的挣扎、不甘、以及那份想要给Wendy一个完美过程的浪漫心思,在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安全压力面前,彻底消散了。
他猛地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所有的个人情绪被迅速压制回心底最深处,脸上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坚毅与冷峻。他朗声回答,声音响亮而果决:
“报告首长!没有异议!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
杨政委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长辈的无奈与感慨:“小郑啊,你是好样的。但我们既然是军人,肩膀上扛着家国重任,很多时候……就顾不上太多儿女情长的细枝末节了。委屈你了,也……委屈那孩子了。”
郑楠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压下,轻轻点了点头,低声答道:
“是!政委,我明白了。”
他明白,这场婚礼,不再仅仅是爱情的庆典,更是一场披着喜庆外衣的安全行动。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给他的“小花喵”套上最坚固的盔甲,而婚姻,就是此刻唯一能动用的、也是最有效的形式。
责任,又一次压倒了浪漫。
郑楠从军区办公大楼出来,脚步比平时略显沉重。李军长那不容置疑的“军令”和杨政委那番关于安全形势的沉重谈话,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该如何向Wendy开口?告诉她他们即将举行一场仓促的、被安排的集体婚礼?告诉她这背后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考量?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双清澈眼眸里可能会浮现的错愕、失落,甚至是被冒犯的神情。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感到比指挥深海规避战术还要棘手。
而此刻,在家属楼那间逐渐有了温度的公寓里,Wendy正擦拭着窗台上的冰花,心里盘算着晚上做点什么吃的。门铃却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羊绒大衣、打扮得明艳靓丽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一种与这朴素军属楼格格不入的、近乎趾高气扬的神情。
Wendy疑惑地打开门。
门外的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不等Wendy开口,便抢先发问,语气骄纵:“郑楠呢?”她的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傲慢。
Wendy微微蹙眉,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他去上班了,还没回来。您是……?”
女孩仰起头,她比Wendy稍矮一点儿,此刻却像只骄傲的孔雀,带着刺人的美丽和跋扈。“我是他心上人!”她宣布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举世公认的事实。
Wendy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女孩却不等她反应,直接伸手挡开还站在门边的Wendy,像个主人般毫不客气地踱步进了客厅。她随意地环顾着这个被Wendy精心布置过的空间,眼神挑剔。
“弄得还不错嘛,”她语气施舍般地评价道,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不过,我以后和郑楠结婚了也不住这儿。看你还有两把刷子的份上,以后,我们的婚房就让你来设计了。这算是让郑楠跟你假结婚对我的补偿!”她仿佛做出了天大的恩赐。
Wendy只是愣在原地,看着这个闯入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荒谬的场面。假结婚?补偿?
“我爸可是舰队司令!”女孩见她不说话,更加得意,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威胁,“别以为你趁我上学去了,不在,偷偷让郑楠哥打了结婚报告,你就是赢了!我告诉你,没门!我妈跟我说了,你们是假的!楠哥是为了救你!任务需要!我警告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晓晓!住嘴!”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门口传来。只见郑楠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刚赶回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他眼神冰冷地盯着客厅里那个嚣张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