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东西?你也配拦我……”麻虎嘴比脑子快,骂到一半想起十二那副疯癫的模样,当下噤了声。
“他们不理我,我饿了!”半条银昌鱼吊在麻虎脸前,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十二脑袋略略一歪:“换馒头!”
麻虎不敢看他的眼睛,回身去半人深的箱子里摸了四斤油纸包着的糕点出来。
十二见到吃食眼睛泛光,正待伸手来接,麻虎兜手往舱外一扔:“滚远点吃,别挡着老子的路。”
“交换!”十二一股脑地把死鱼塞进麻虎的包袱里,随后抱着糕点跑开了。
“小傻子真晦气!”麻虎骂骂咧咧扔了鱼,却不料灰白的鱼鳞带出几颗龙眼核大小的珍珠,蹦落在地。
麻虎俯身去捡,岂料背上的包裹太重,三四根金条陡然滑落。
“哐当”清脆的金鸣之声犹如乍起之风雷,引得不少人过来探看,这一看不要紧,船上十几人面面相觑。
船员们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之前踏实实跟着船老大,除了混口饭吃外,自觉得沾了个义理两个字,俗话说,为兄弟两肋插刀。
这下再笨的人都觉出味来了,算来算去,船上珠宝统共两箱,离开的小舟只有一条。
老话说的好:你不仁我不义,海匪们们一个个亮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真可谓图未穷匕先见。
十二安安静静地坐在七桅船的舱底,斑驳的光线映在他干净眼眸里,清澈的仿若将整个大海的光影都揉碎了。
掌中的油纸摊开,里面是两块六寸见方的米糕。
十二从未吃过甜食,一日三餐不过是些别人不要的饼子、咸鱼干。
鼻尖轻轻嗅了嗅,眸底忽地荡过涟漪,十二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米糕,正待放入口中。
唰,一柄青龙斧堪堪擦着他的虎口,劈剁进他身后的松木龙骨里。
霎时米糕四散如雪,十二沉静得有些渗人眸子,望着由远及近的黑影,他不动声色地将剩下的糕点包好。
唰,奔雷长剑刺颈而来,十二霍地握紧青龙斧柄,白皙的手腕一抬一放,呲地一声,一道热流飞溅至龙骨破损的缺口处……
当那柄四十斤重的青龙斧被十二踢上甲板之时,他的米糕不知浸了几人的鲜血了。
它由一块青布方巾包着,十二单手湿漉漉地提着,就好像提着一颗人头。
从麻虎起意潜逃的那一刻起,船上食物、财物开始掠夺;秩序、义理转瞬变成负累。
人性终究敌不过拳头,而拳头当没有珠宝的重量。
甲板上死掉的人横七竖八的歪着,活着的人一窝蜂地抢一根金簪。
十二从他们身旁走过,裹着青布沾了血的米糕,又成了他们抢夺的重点,七八个人争先恐后地扑杀过来。
十二转身一个闪避,手中一尺长的短窄匕首飞速出鞘,噗地一声,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割伤了面前人的脖颈,一股生锈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众人一惊,急忙往后退散,十二面不改色地站着,墨如点漆的眼睛一时溅上了血珠,变得晦暗不清。
猩红的血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宛若血泪,却是无情。
七桅船上的越来越响的杀声、喊声,嚎叫声,使得周围的船只四处避让,这也引起了守门司的注意,巡司迅速施法将船只拖到海卯门东侧的白虎崖边。
“嘭”地一声巨响,船只靠岸的同时,十六个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金羽卫列队而入。
他们上船后并不急着出手,只是无声地站在船身两侧,势如一张撒开的渔网。
这一举动使得惊惧的船员更加疯狂,然上天入地,求生无门。
十二一个人坐在几具尸体身边,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麻木还是淡然,一双澈若雪水的眸子里,映着灼灼烈日。
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拢,他从身旁的陶罐里掬了一捧清水,洒在早先被铁索捆伤的脚腕上,冰冰凉凉。
自睁开眼便生活在船上的他,从未想过逃走,更不知要逃到哪里去。
两方只对峙了半盏茶时间,溃败的情绪恰如一颗火种,忽地在船员之中燃烧起来。
只见瞭望手——千里眼“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大喊着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