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番外
《沙如雪》
明教X天策
风暴息止,墨蓝苍穹再度显露出真容。
满月夜,繁星尽掩,唯天顶冰镜光华夺目。但那光不同白日的灿烂与炽热,是幽静而清凉的。
何清曜端坐高耸沙丘,不时见素晖下夜岚扬起的缕缕沙尘,似雾气氤氲,似纱罗拂动。更远方向一片银白入眼,恍然霜雪铺地。
沙丘底下是一片小绿洲,狭长水泊约摸三四丈阔,绕水稀疏生长矮木杂草。平坦处一堆篝火,隐隐可见边上模糊人影。
萧敬暄正转动一条树枝,削尖的另一头串一只开膛剥皮的野兔。油脂一滴滴坠落在燃烧木柴上,青烟伴随吱吱声升起。何清曜靠近时,他还专注地盯着将熟肉块,口中随意:“就快好了。”
何清曜坐下后姿势摆得端正,然而眼珠滴溜溜地不住在对面的人身上打转。萧敬暄凡事总一本正经,此时一脸认真端详兔肉,浑似平时处理公务。何清曜看久越发觉得他有趣,噗嗤一笑。
萧敬暄抬头,眸中既困惑又不悦:“好端端发什么笑?”
何清曜不肯说实话,舌尖稍稍一舔嘴角:“你难得这般贤惠呢,观来十分可人!”
萧敬暄眼角一跳,手腕随之一紧,是被闪身过来的何清曜拿住。
“做甚?”
何清曜仍旧一脸乐滋滋:“怕你耍起性子来胡乱摔东西,那我可吃不上这稀罕的烤兔子了。”
萧敬暄挣出手来,懒怠跟他计较,依然将兔子挪回焰头慢慢炙烤。
他们外出游猎散心,途中遇上一场不大不小的沙尘迷失了方向。何清曜凭借记忆找到回沙州的路,但也耽误了不少工夫,只得在邻近绿洲歇息一宿。
打来的黄羊与狐狸在慌乱中遗落,只剩两条野兔。何清曜不想啃那无滋无味的干粮,便寻了今日是仲秋节的由头,强扯萧敬暄来替自己烧煮吃食。
萧敬暄推辞一阵才应下,然而又不等催促便提猎物去水畔洗剥,他只故忙碌,浑然不知另一头的家伙偷笑不止。何清曜晓得在他身上觅不出红袖添香的温柔旖旎,有些洗手做羹汤之类的小情微趣也算不错。
兔肉虽然烤得焦糊,总算是能下嘴的熟物,萧敬暄先用短匕削了一片递给对面。何清曜饿了大半日,肚子咕咕直叫,囫囵塞下嘴嚼了嚼,忽然脸色一变呸一声全吐了出来!
“呸呸!糊味就算了,盐不要钱还是怎样,咸得发苦了……”
他不住吐着唾沫,萧敬暄面色不改瞧着他,回应相当理直气壮。
“我讲过自己不善庖厨,是你非逼我烤的。”
何清曜无奈收声,翻个白眼后悻悻提过另一条兔子自己打理。
他所烤的果然滋味好上太多,二人都不客气,默不作声以刀片肉取食。萧敬暄摘下腰上革囊,径直对着何清曜抛去:“既说是节中,餐食不可不佐酒。”
何清曜神情困惑地拔起木塞,登时酒香溢出,和有淡淡甜意。
萧敬暄一手支颐问:“这酒认得出吧?”
何清曜稍稍一嗅,当即撇撇嘴:“不就是桂花酒吗?有什么稀罕的!”
嘴上虽不屑,他当即喝了一大口,唇齿间甘甜醇绵,连心间都舒坦了。看萧敬暄微笑注视他,又把酒囊抛回去:“你怎么不喝?”
萧敬暄笑了笑,浅浅几啜后遥望明月沉思良久。
夜霜无声无息间覆满了岩石沙地,四周愈发寒冷,何清曜再去寻觅干枝备用。回来时萧敬暄将一方毡毯铺近篝火,看着他说:“你先睡,上半夜我来守着。”
何清曜丢下柴禾,啧啧道:“我还要你护着啦?”
“不防盗贼,也要防进绿洲觅食的野兽。”
何清曜哦一声应了,钻进卷起两层的毯子中间,萧敬暄提短刀在手,靠坐篝火边取暖。突然一只手探出毯子拽住他胳膊,飞快将人拉倒。
幸得沙地柔软,摔倒也不觉疼痛,何清曜一面把萧敬暄往毯子里拖,一面发笑:“坐着能守夜,躺着也能守夜,快来里头暖和!”
萧敬暄正要呵责,明教弟子将人拉进怀搂紧后却不再动作。二人僵持好一阵,萧敬暄只得皱眉:“快睡,明早又得赶路。”
何清曜反将面庞埋在他颈侧,吃吃作笑。
“怎么?”
“你这人可真是,放软点言辞不行啊,偏还摆那张臭脸。”
“哦,那又如何?”
“还能如何,当我倒霉了。”
何清曜沉寂片刻,谑笑全数消散,只觉眼前跳动的金辉熟悉又陌生。如今的他并不喜欢过于热烈的光焰,每次沐浴其中,总是容易回想起一些不那么愉悦的往事。
须臾,何清曜又为方才波动心绪感到好笑,萧敬暄觉察出异样:“方才想什么?”
何清曜打个呵欠,故意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阿暄,你知道么,我第一个认识的天策兵士不是你。”
萧敬暄似毫无兴趣地回了句是么,何清曜眯起眼:“人家跟你不同,脾气上佳又善解人意,待谁都和和气气的。”
萧敬暄嗤笑:“既是念念不忘,怎不去找他?”
何清曜屈指刮了刮他耳廓,笑眯眯问:“吃醋啦?”
“快睡!”
何清曜收回手,仍挽住他的腰,凝神半晌:“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早死了。”
萧敬暄身子不动,兀地低低言:“他是……”
何清曜又来了精神,赶紧附耳道:“真想知道他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