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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明策]山君 > 中原

中原(3 / 3)

两人又沉默很久,何清曜忽然笑了笑,碧绿眼眸月下泠泠生光:“阿暄,你心目的中原究竟是什么?”

夜风习习,风里一片沉寂,于是明教弟子自顾自说了下去:“是故国吗?可唐国已经失去半壁江山,连皇帝都像一条流离失所的野狗四处乱窜。我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也许唐国这次还不会灭亡,但从没有哪一国能永恒不灭。附加给它的忠诚,纯粹是几千年来权贵之间永远玩不腻的操纵把戏,只为驱使更多人甘心为自己拼命送死,从我的祖先起就看得非常清楚。更何况你是一个叛徒,甚至连为此去死的资格都早被剥夺。”

何清曜觑着萧敬暄的神情,那是茫然、疑惑以及惊诧汇合成的海洋,或许首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对他吐露这个隐秘却又公开的真相。

“那么,是亲友吗?可你的父亲宁肯生生地饿死自己,也不愿看见你为存活而逃脱拘禁。你的师弟则因无关的外族人,转眼将亦兄亦师的你视做十恶不赦的妖魔。你的母亲,你的姐妹,甚至也未必不这么想。还有曾经信赖你、也被你信赖的人,最终要置你于死地……”

他叹了一口气:“你以前说过自出生后就有一副枷锁,我一直思索那到底是什么,后来一想不正是你的亲友们给你涂抹的金装假相吗?你未必真心喜欢从军习武,但你的父亲希望你为此做到最好。你不认同天策府的信念,但兄弟部下却希望看到你是完美高尚的将军……”

萧敬暄望了过来,眼眸又黑又冷:“你指我虚伪吗?”

何清曜摆首,神情中似乎有一丝怜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中原其实早就不存在了。”

“你的亲友不再需要你,你的仇人应该也化作白骨。至于对死者的愧疚,无非让你的良心稍有安慰,可那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

“阿暄,无论你再做什么,中原也已和你没有一丝关系。”

萧敬暄仍凝视着他,神情里没有震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什么也没有。

那张脸孔冰冷且漠然,很像初见时的模样,当一个人戴上这种面具时,大抵是为了掩盖某些心情。

何清曜知道敲碎它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甚至溅起的碎片还会割伤彼此,但他仍需要这么做。

“我有时总会想,你过去的亲友和部属们,爱的、敬的是真正的你吗?还是只看到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样子?他们知晓你所思、所爱、所信的到底是什么吗?甚至一旦你没能如他们所愿,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片刻,就成了应该被驱逐消灭的异类。”

萧敬暄竟笑了笑:“他们倒罢了,你又希望看到我是什么样子?虽然目的不一,但估计也没太多不同吧。”

“我与他们根本不同”,何清曜的神情认真而恳切,全然不似往常:“你本来是什么人,就该是什么样子。”

本是世间最难回答的问题之一,却被他轻易破解,萧敬暄一时说不出话,唯有垂眸沉思。

“善恶妍媸始终并存,像大光明教的生死树,一边葳蕤茂盛,一边却干枯凋萎。”

何清曜突兀地笑了一下,颇显几分自嘲:“其实我也无聊,以为自己只余满肚子坏水,早该逍遥自在,没想到还剩那么一丁点好心……”

萧敬暄眺望明月,清辉照眼,独不照心。

“你说人心善变不可靠,你自己不也一样?”

何清曜只感心中纠结,恨不得来一柄利刃斩断所有,偏生有些念想就死活断不开。

“或许,但我一定会坦白地告诉你,此刻正作什么,未来想做什么。自然你就会摸清我的心思,愿留愿走,抉择在你。”

“所以你今晚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拦我,还是放我?”

何清曜望着他,容色间竟有短暂踌躇,末了又无所谓般啧一声:“大概突然想讲出来罢了。按我一贯的脾气应该一刀背把你敲晕,塞进麻袋里捆上骆驼,一溜烟跑去康居国。不过这样子做的话,以后的麻烦更多,还是先算了。”

他抬抬眉毛:“你让我喜欢的那些,现在也让我很烦躁,真是太倒霉。”

萧敬暄嘴角牵出一线弧度,先是勾如弯弓,听至此处又渐渐缓和。他沉默地思索,直至面颊上有一点痒痒的触感,方惊觉何清曜已近在咫尺。

温暖指腹极缓地滑过他的眉梢眼角,似乎想确认什么,何清曜轻声说:“我给你时间,慢慢地想一想吧。你打算为故国再做点事,我绝对不会阻拦,但唯一要求是——我不希望又有过去的鬼影扰乱你的判断,不管那是人还是别的东西。如果谁怂恿你继续去为无聊的忠诚或道义送死,我一定先把他剁成碎肉,喂给我的那群大猫。”

远处有兽类低沉的咕哝声,何清曜警惕地往那方向扫一眼:“山幽发现有人来了,你先回去。”

萧敬暄刚想挪步,何清曜忽然低声唤住他:“等等。”

本当对方还有话交待,何清曜却勾住他的腰,复现平时嬉笑的嘴脸:“让我香一个再走。”

萧敬暄啼笑皆非:“怎么瞧你现在的模样,我倒不大习惯了?”

他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守卫,但即将接近住所时,忽然感到背后突至的寒意,以及伴随而来的杀气。

萧敬暄迅速回头,但杀气寒意也消失极快,隐隐绰绰一道窈窕的白衣身影一闪而过。

一络褐色卷发滑出兜帽,月光中倒看得清晰,萧敬暄皱眉,他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是那名虽待在何清曜身边,却既非下属、也非朋友的明教女弟子吉兰娜。

但他不明白为何对方骤然对自己流露杀意。

吉兰娜离开那条夹道后,动作轻捷地在阴影以及各种障碍的遮蔽下跃出飞沙关的高墙。她来到堡垒背后一座小山,仰望明月半晌,语声如叹如泣。

“玉罕尔,一点都不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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