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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明策]山君 > 琵琶

琵琶(2 / 3)

何清曜抬抬眉毛,不满地哼道:“然后和随便哪个女人一辈子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再时不时心里头念着那个……”

他本想说相好二字,琢磨片刻后强行咽下了肚,果然萧敬暄沉声:“别提他!”

何清曜耸耸肩:“当你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事情居然不敢让他晓得。”

萧敬暄凝视床前琉璃灯火:“那时的我与如今的我,全然是两个人,有时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何清曜忆起他曾提过家中境况,家教严厉,无事不遵礼而行。他一时间缄默不言,萧敬暄叹息:“况且那些念头皆违常理天道,根本……”

何清曜一哂:“就你们中原人多事,提什么纲常道义的!你这有什么了不起,分桃断袖不也古已有之吗?明明私底下一堆乱七八糟的勾当干了不少,还撑什么光鲜门面?别的不说,李家皇帝不就折腾得……”

萧敬暄到底是中土人氏,听来只觉刺耳,可对方一言又看似在理。他拢了拢薄衾,靠回瓷枕上阖目装睡。何清曜唠唠叨叨一通,没得回应也渐渐失了兴头。

萧敬暄回忆往事时的神情,总令他感到陌生。

耳后瑟瑟响动,身子便被谁揽住,萧敬暄没有睁眼,何清曜也只伏在耳畔轻轻道:“那个人,对你好吗? ”

萧敬暄气息一滞,隔了一歇方涩声回复:“曾经……亲如手足。”

“但你要的不止这些。”

何清曜的手指在他唇角划过,语声如丝缎般柔滑:“可我能给你想要的。”

萧敬暄半晌无声,待得再启口时,言语间却有几分萧瑟。

“我不知道……如今还想要什么。”

何清曜松松搂着他,凝眸那侧影许久:“我一直想问,你当年因何得罪?”

萧敬暄的身体微微一颤,极短,很快恢复平静。

“少年时曾闻府主一语,他道绝世将军不应追逐俗世名望,不求毕生百战不殆,只愿身边兄弟能同生到老,来日聚首东都共饮三百杯。”

“我始终记得,开始也的确这样做的,但是……太难了,共死易,同生难。俗世庸碌所求与天策儿郎所求,其间差异似隔天堑。放眼当今世间,父辈所教导的根本无从施展,不得已……”

他顿了顿,苦笑:“也没什么不得已,许是我心底里意图回避艰险困苦,寻求通天捷径,到头来却一败涂地。”

何清曜难得听他言语伤感,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以示抚慰,萧敬暄凝望轻罗帐流淌的光华似水波微漾:“但我从未后悔,真的。我知那些手段为君子鄙薄,可道德义理在沙场中有何助益?”

“那件事是真的么?”

萧敬暄慢慢道:“若说滥杀,古往今来为将者几人无染此事?所谓杀戮平民不过是个由头,实则当时我结交的监军权宦与几名官吏遭人倾轧,竟引出我这厢的内情来。此事无处不在,只是那时……算了。”

“大勃律班师归来,半途皇甫惟明将军突传密令,解我职务并命押解回朝。这于我不啻晴天霹雳,后来更得知将我在菩萨劳城与安西军私底所为报与皇甫将军的人,竟然是……”

他的手开始发抖:“遭遇这种奇耻大辱,我有何颜面再见父母长辈?况且那些人被牵连进李林甫与阿布思共谋反叛的要案,波及众多,我一并难逃此祸。我不甘愿坐以待毙,下属又未曾真心禁锢,所以趁看守松懈时逃走。”

“可还是有人追上,我疯了一般出手,待清醒时他们已没有一个活着。我究竟不是本心良善之人,如是便该俯首认罪或自戕了结。可我不甘心,我还想活着……”

何清曜一直沉默,他曾经很想知晓萧敬暄的过往,起初因为算计,之后纯属趣味。但如今心境改变,听来唯觉百般滋味萦绕,终化无声一叹。

他的手臂紧了紧:“别说了,睡吧。”

萧敬暄沉默下来,再度合上双眼,原以为将噩梦连连,而后却是一枕黑甜。

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时,何清曜正一面束好外袍,一面对正欲坐起的他忙忙道:“天还早,多睡会儿。”

萧敬暄揉揉眼,一瞥窗畔的确还显黑沉:“去哪里?”

“还不是那边,只怕后日才能回来。你可留神点,千万别离开这院子。”

何清曜一停,笑眯眯瞧着他:“还有,记得想我哟。”

萧敬暄不免嗤之以鼻,倒真个自顾自拥衾睡去。

时光仿若被徐徐拉长,缓慢得让人心焦,萧敬暄思索许久仍毫无头绪,余下时间只得以枯坐消磨。恰有一柄曲项琵琶留于室内,穷极无聊之下,他便取来调弦。

紫檀螺钿并玳瑁,工艺精细,花纹繁复,丽而不俗。萧敬暄轻抚朱弦,遥忆幼年旁观母亲教导诸姊的景象,一时百感交集。不知不觉地,他将乐器横抱怀中,金拨低回慢弄。起初尚因许久不曾弹奏而技法略显生涩,待所习之艺相应与手,渐成曲调。

曲音往往与乐师心境相通,一首宴中协欢的《六幺》,乍听仍是大弦嘈囋小弦清,却终归乏了金铃旋玉盘、桃正胭脂色的意境。音繁节促中,反倒添上泉凝幽咽、夜静风阑的凄清寂寞。

曲终许久,萧敬暄仍抱琵琶垂目沉思,忽然间门畔传来拊掌声,只见何清曜笑吟吟倚在那方。

“想不到呢!你本事挺多的。”

萧敬暄怔了怔,须臾挽唇:“手生了,不及你那夜的箜篌曲。”

“我听说唐人也多习舞乐,只是你这一弹,倒与《伊州》一般悲凉了。”

萧敬暄又笑了笑,却没搭话,何清曜狭了眼,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我有个主意,此情此情,你不妨来一首《薄媚》。淡雅妩媚,与你也相衬呢!”

中原以白为凶,西域多无此忌讳,萧敬暄身披素色宽袍,长发随意束于脑后,颇有些不同素日的闲逸清雅。他半笑不笑望着何清曜:“我有一身武功,妩媚却是欠奉,你又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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