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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明策]山君 > 困兽

困兽(4 / 4)

但一场巨变将他霍然踢出预设的路途,随之而来的错愕、慌乱、恐惧以及悔恨,永远难以述之以言语。

好似那头人类豢养长大的文豹,生涯之初享受无尽的宠爱呵护,不知不觉地遗忘野性,乖巧可爱宛如一只家猫。它终日仅需按照主人的指示撒欢卖好,毫无必要去担忧未来。

但猝不及防地被抛回险象环生的山野之后,它永远失去了丰盛可口的食物,永远失去了温暖柔软的睡窝。文豹不得不重拾本性中潜伏的凶狠残忍,竭力领悟荒野里新的生存法则,方能在纷扰不定的境况中艰难地活下去。

过程极端痛苦,却不得不为之。无论或人或兽,乃至世间任何一个有感知的生灵,没有谁真正地热爱痛苦。虽有天降将降大任前需以苦难磨砺之说,终究属于宽慰之语。

磨难的终点可能是失败与死亡,也可能是成功与生存,并且注定附加以更为强大的力量。但它并非自愿的选择,而是被迫的结果。

毕竟自习以为常的环境里成长,熟识且适应它的每一条规则,就此渡过无数岁月后,极少有人乐意接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重塑成另一个迥然相异的模样。

脱胎换骨重活一次的人与兽,终究要难以克制地怀念起过去,那段看似平凡无聊却安逸温馨的时光,但斩断的联系再也寻觅不回。

怀念慢慢化为了不甘,不甘又慢慢变成了恨意,恨意平息后,过往的美好回忆会再度引发思念。

如此地循环往复,终筑成一只绑缚人心的茧壳。

但何清曜如今却思量着——

我不会给你继续纠结的机会了。

天光仍亮,萧敬暄的眼里却盛满夜色,他已缄默了过长的时间。何清曜拉起他的一只手,将掌心贴在面颊厮磨片刻,但下一个动作却是五指锁紧腕骨,猛地一拽,将人当即翻转了过去。

面庞在地面磨蹭时沾黏无数沙粒,细似粉尘,有些甚至扑进口鼻。但萧敬暄仅闭了眼,眉头都不见蹙一下,任凭何清曜顺利地反剪起他的双手。

看似纤细的赤金锁链一圈一圈绕住手腕,虽没绑得勒进肉里,也紧缚到令他无法挣脱。萧敬暄仿若未觉察出一丝危险,从头到脚都维持着放松的状态,全无此时该有的警戒防备,更不提挣扎反抗。

做完这些,何清曜握住他的肩头,又慢慢将人扳回,这次却温存许多。他细细端详着对方,指尖拂过依旧紧阖的眼帘,轻轻地说:“其实,我一直很想对你再来这么一回,倒不是因为癖好特殊。”

“有时总觉得,你这家伙太像一头凶兽,皮毛漂亮,爪牙锋利。可惜总会过于锋利,伤人同时难免伤己,又觉不出自己身上的痛,还是捆紧腿脚才能老实点。”

话语无情,碧眸中的神色偏又是多情的。萧敬暄启目望来,眼圈略见泛红,可也只是相当薄淡一抹色泽,仿佛是水中散开的朱砂余彩。

“你今天应该非常伤心,那为何不大哭一场?我绝不会因此认为你软弱无能,动摇、痛苦、后悔,那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不需要遮掩,是不是?”

语调中有诱哄,但也有安慰。可那双墨色瞳仁仍是干涸的,如一滴水迹也难寻的浩瀚沙漠。

“嘁,这时还跟我较劲,真没必要。”

看似在埋怨,但明教弟子眼目反又增柔情真意几许,引袖擦拭去萧敬暄面容上薄薄一层浮沙。

“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流泪的话,我们不如做点别的什么,看看能不能让你哭出来。”

那人牵起的嘴角弧度微妙,愈发透出肆无忌惮的味道,萧敬暄茫然望了一阵,忽明白话中暧昧之处。

但他心里空洞洞地虚无着,只感疲惫不堪,全然恼怒不起。更不提仇恨那种更加强烈的情绪,甚至不清楚应该恨谁。

指尖顺了心口,摸索着往上缓慢攀爬,滑过颈项、喉珠后停在了下颌,轻缓却坚定地托起。萧敬暄还在凝神看他,何清曜微微一笑,带着火热气息的吻便落在紧抿的唇上。

此时,他是最真实的存在。

舌叶滑入口中卷噬的一瞬,萧敬暄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就像一枚翮羽拂过心尖。

拥抱的手臂,亲吻的唇舌,凝注的眼眸,无一不是真真切切。

一一接纳时,即能确认自己也真实存在。

萧敬暄始终安静,唯有被抱起后置于平铺沙地的宽大夹袍那一瞬间,才似初醒般轻轻一挣。

双手仍被反缚,他只能依靠一边胳膊勉强地支起半身,略略抬头,上方笼罩的影子遽然蔽去了一成不改的苍天。

除了外衣后,何清曜仅着一袭玄黑劲衫,俯在上方冲对方勾起嘴角。旋即头一歪叼住乌革手套,将它自指上缓缓拽下,而那双露出的手很快贴附在他的腰间。

碧眼眨了眨,闪烁出微妙的光芒:“为了你等会儿舒服些,我可受凉了。”

但他常在圣墓山下的死亡之海里修行,那是冰火两重天般的境地,而今岂会惧怕这点寒冷?

萧敬暄侧首,还是不知怎么接话,何清曜亦只笑笑,双手流连于他的腰畔。

隔着衣衫,传来的有生自肌肤的热度,也有源于躯体的微颤。

“不过没关系,你这人倒挺暖和。”

晚风越发寒冽,萧敬暄默默想,其实他的手也充满暖意。

何清曜了解他的一切隐秘,甚至远超过他自己。他们似一对双生镜像,身居光阴的两端成长,机缘合和之下相逢,终在极近处对望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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