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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剑三/明策]山君 > 困兽

困兽(3 / 4)

何清曜转瞬旋起一脚,狠厉地踹向他腰眼处,冷笑不止:“让我碍眼了就有关系!”

萧敬暄迅捷一旋,一击又落空,明教弟子手中金索抖起,竟如一杆标枪直搠人心。

“这阵子难过什么,又懊悔什么!怎么三年前出事时,你不肯一刀抹脖子谢罪,反躲进恶人谷苟活到如今?”

墨黑眸子里顿见赤红弥散,掌指劈削如电,竟带出风声尖啸,恍似金铁破空。

劲风刮过颧骨,热辣辣的刮疼,何清曜面颊浮起一道撕裂般的红痕,面上的讥嘲之色倒越来越明显。

“明面做人,底下做鬼,最后被捉赃才害怕起丢脸,这会儿充哪门子好汉?”

“混迹恶人谷之后干的桩桩件件,难道全是鬼硬扯着你的手?当初敢做,干嘛眼下听不得!”

萧敬暄一翻手,横刀合鞘横拍直击,咄地闷响,长索标挺地陡扑入地,翻起大片黄沙!

这一还击内劲极大,震得何清曜腕骨隐隐作痛,但明教弟子嘴上丝毫不饶人:“旧人都不敢相认,对着我倒能发作,挺窝里横啊,萧副督军!”

萧敬暄一声不出,然已面露阴戾,连鞘长刀遽然递出,擦着何清曜耳畔掠过。

他方待横臂一扫,对方却笑吟吟瞥来一眼,张口呼唤:“阿客!”

攻势蓦地出现肉眼难察的一滞,对于何清曜已足够。他矮身避过抽击,旋即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巧妙的姿态扑向前方,双臂紧锁住萧敬暄的腰身。足跟一蹬,霎时拽着那人一道滚滚跌跌地摔下了沙丘,沙尘细末扬了满天。

萧敬暄自那一刻起再未出手,翻下沙坡时甚至连兵刃给抛了出去,亦无心取回。滑动停止后,何清曜飞速翻身压住他,并死死按紧肩窝提防发难,却发现那张同样扑满沙尘的面庞上怒色荡然无存,深不见底的瞳子正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

尽管不再感受到敌意,他依然觉得不安。

这是沙坡的背阳一面,不见洒落的明亮光线,致使入目的神情不够分明。二人无言僵持,何清曜似叹了口气,忽然问:“我第一次见你时,总觉这双眼睛早先别处看过,猜猜在哪里?”

萧敬暄依旧注视他,也依旧沉默着,何清曜轻声一笑,自答了句:“在尚兽苑的一只笼子里。”

语调极缓,略显轻飘,似随思绪浮动:“我当年在兽王殿学艺,被侍童领去挑选合心的兽畜时,撞见一只奇怪的文豹给锁在最边角的铁笼内。明明皮毛肮脏还骨瘦如柴,眼神倒凶悍得快赶上狮虎,仿佛随时准备一口生吞了路过的人,又动不动炸毛咆哮,实在难讨喜欢。”

“可每每护卫入苑选取战兽时,它虽还警惕地死死盯着来者,瞳子里又总映出些可怜,仿佛期待被谁领走。我不由问侍童这头兽物怎举止如此怪异,他答这文豹自幼被人豢养为猎兽,原本乖巧听话,可惜主人厌烦后无情地遗弃了它。”

墨色睛子动了动,终移开了注目之人,转看定了坡底不远处一架巨大兽骨,不知是远古时哪种野兽遗下。

何清曜随着他转头,端详着骨架,慢慢继续:“它因为够凶悍狠厉,没在荒野里沦落成其他兽类的果腹之物。后来被兽王殿侍卫发现,以为可堪一用就带了回来,哪晓得……”

明教弟子似笑又似喟:“文豹既失去对人的信赖亲近,且已无法压制本身野性,从此对何事何物始终充满戒备,恢复不成过去的样子。驯兽师试图让其再度服从号令,它自死命不肯,反不时因此凶起伤人。既不能驾驭,无奈弃之兽苑一隅,任凭游荡。”

“但这文豹自幼长于人侧,习气与同类迥异,虽具兽性又无法合群,几番暴起杀伤其他战兽。看管兽苑的侍童实在头疼,只得将它锁了起来。”

何清曜沉吟:“我觉得它可怜又可笑,你以为呢?”

萧敬暄一直不语,此际偏沉沉地笑出一声,但又极快沉寂。

“可它似乎没做错什么,仅仅是按着不同的境况,依仗本能与力量生存下来而已。”

掌背扫过脸颊时,萧敬暄不由合眼,但那不过是一记极柔极慢又不带分毫渴欲的触碰。

“你依照内心真正的理念行事,并没有错。你杀死任何敢于阻碍前路的敌人,并没有错。你为稳妥生存,使出任何毒辣手段,并没有错。如今,你愿寻找更符合心意的快乐,这也没有错。”

萧敬暄终归又看回他,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更多情绪:“这么说,错全在我过去认识的那些人身上?”

“也不是”,何清曜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应:“不过是命中注定,你们永远不会成为一路人。”

他垂下头,附耳轻轻语:“你与我一般,曾经以为毕生路途早就注定,一眼望穿。但天意叵测,到底还是翻覆了。”

四目交视,何清曜的目光认真,甚至显得十分谨慎。他反复斟酌着用词,无奈一笑:“但有一点不同,我能舍得,你却舍不得。你其实未必想被原谅,也不打算再度获得认同,只需要保留一点过去的影子。”

萧敬暄一字一字道:“难道我不能吗?”

“可你总该明白,身处之地无光,必定觅不到一丝残影了。”

“是吗……”

萧敬暄低声说罢这句,又不开口了。

他的双目大睁,但视线已不再凝聚于何清曜的脸上,不知看向虚空中何处。

更可能是一时间什么都不想看见。

高天如海,孤云如舟,那片白痕转眼被风扯碎,不余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世上。

何清曜曾为萧敬暄的不甘感到疑惑,但细细思量也不是那么难懂。

自幼认定的完美人生固然于他本愿相违,甚至一成不变到无趣乏味。但终归有迹可循,将来的每一步都能预料测知,因此也平稳且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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