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营毕竟是神策军精锐,阿咄育铩羽而归,何清曜为救他亦失去不少人手。此事之后,他更确信不该让师兄的疯狂继续下去。
与阿咄育不同,他还不算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
局势彻底地变为势均力敌,阿咄育恨得牙痒,也改变不了人心向背。萧敬暄行事循礼,赏罚分明,很得了些拥戴。反观阿咄育越发喜怒无常,时而纵酒狂歌,时而嚎啕自残,谁愿意多理会一个疯子?
萧敬暄春风得意,却更加意防备。阿咄育的愤怒已经到顶点,可何清曜毕竟态度暧昧,虽许多人归附自己,仍有不少还在观望。
如今是最关键的节点。
萧敬暄沿长廊步向寝室,脑中始终充满各种谋划,关上房门许久,才留意到屋里多出若有似无的淡香。
戎装男子警觉地望着散发袅袅薄烟的鎏金三足香炉,那气味并非习惯的瑞脑与沉速。
他取出腰间革袋里一枚鸽卵大小的圆珠,乌色底子上浮着流云的纹路。这是手下唐门弟子奉上的辟毒宝珠,传说来自神犀之角,萧敬暄见纹理毫无变化方放心。
许是太久没如此开怀,庆功宴上他饮下不少酒水,几乎都后劲极大。萧敬暄坐在榻沿扯去手上革套,摸上脸颊觉得热烫异乎寻常。
他仍觉哪里令人不安,心突突跳得厉害,正待起身叫仆役送盏醒酒汤进来,膝弯一个发软又轰然倒了回去。
身子竟不听使唤,但自己从未醉成这样,萧敬暄惊觉——那香不对!
他摇摇晃晃撑起身,然只坚持了片刻,眼前一黑往前无力倒下。就在这一瞬间,窗户哒地一响,一道白影掠入室内。
萧敬暄并未摔倒在地,反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何清曜低头看看阖目如在沉眠的萧敬暄,如此近的距离里瞧见这人侧脸,倒是有趣。
“将军呀,夜路走久了难免撞鬼,不过和那些想要你命的恶鬼不一样,我是个善心鬼呢!”
他昵笑着在这人脸上捏了一把:“瞧,这就是你的好运气。”
萧敬暄自然毫无反应,他枕在何清曜肩头,失力的沉重躯体依旧往下缓缓滑坠。何清曜若有所思:“什么话都不好在你这屋里说,换个地方。”
他把那虚软身躯往肩头一抗,步履轻松地踱回窗边,纵身一跃而出!
山幽与锦纹照常在卧房里溜达,何清曜把毫无知觉的萧敬暄放上宽大床榻时,花豹凑过头来在这人身上嗅了几下,低低咆哮着呲出雪亮利牙。
何清曜竖起指头在唇上,嘘了一声:“乖,这玩意儿吃不得。”
他在床头小柜里找出藏匿的药粉,倒一半在平日饮酒所用的单耳忍冬纹金杯,用一旁琉璃瓶里的葡萄酒化开。把这杯东西带回床畔又把萧敬暄扶起,将杯沿凑在唇边全数灌进去。
萧敬暄还能吞咽,倒不太费事,做完这些何清曜就把他往边上随手一搡,以便给自己空出地来躺倒。
迷香效力不弱,等萧敬暄自行醒来至少四五个时辰,何清曜没这耐心。但有些话必须当面交待,还是给他用些解药算了。
明教弟子无聊地掰着指头计算时间,侧眼一瞧,萧敬暄还睡得深沉。他不知怎的回忆起那些或暴虐或暧昧的梦境,嘴角一勾,立马生出一个消磨时间的绝妙主意。
何清曜一个翻身,正正撑在萧敬暄身体上方。端详一下将肩甲紧缚在胳膊上的革带,伸出指头几下拨弄,铜扣微微咔一声松脱开了。
卸甲虽麻利,待萧敬暄只剩一袭红袍,何清曜却退开些,托起下巴端详了半日迟迟不动。
他的眼神很像一只确认对猎物何处下口的野豹,最后终把指头勾在领口缓缓扯开。
这具身体如预料一般白皙,只可惜疤痕深深浅浅遍布,何清曜惋惜似地触碰了下小腹的一块狭长伤痕。但胜在四肢修长匀称,躯干肌理精实,强健之中不失于优美,总算弥补了那份缺憾。
平时包裹盔甲之下,何清曜觉萧敬暄虽在中原人士间算个头高挑,比之自己差不了太多,但应该更瘦弱点,如今一观却是看错了眼。男子肩背宽阔,身侧线条滑至肋下,逐次转成恰好的流畅弧度,显出一把细腰来。
手掌在全无赘肉的腰腿臀腹上来回摩挲,触手不似女子细腻温软,然而有着更为分明的柔韧紧实,他满意地笑笑:“是挺好看。”
想来想去,骨肉匀亭一词最妙。
何清曜在风流事上男女不拘,然而往日狎昵的男子多是些俏丽阴柔的,这模样的却未曾尝过味道。稀罕之余,他越发兴致勃勃,便将萧敬暄周身碰了个遍,更不时摆出些匪夷所思的体态观赏。
萧敬暄昏迷之中哪晓这些,吃了好一阵轻薄仍无所觉,何清曜玩久也乏味无趣。于是将人卧置软榻,外间换上寝袍携酒而归,坐在对面的宝相卷草纹波斯绒毯上,斜倚软垫打量那边朦胧侧影。
十二连枝灯树烛辉煌煌,光裸肌肤流淌一层蜜一般光泽,何清曜饮一口酒,心想屁股也挺翘的。
笼在大袖底下的手捏着一枚来自拂林的铜币,浮雕的人物文字将近磨蚀。它本穿了孔用细皮索栓在萧敬暄手腕上,何清曜心道这值不了什么钱,居然如此宝贝地贴身收藏?他历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竟鬼使神差地挑断皮绳取了下来。
萧敬暄醒来头痛欲裂,活似七八个小鬼在脑子里用重锤不停敲打。四周影影绰绰,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待终于恢复目力,他不免奇怪。
这间房舍墙绘缤纷彩画,美人含情,花朵鲜活。屋子四角或垂珠帘纱帐,或设锦屏步障,重重叠叠屏去外间一切声息,唯余一室幽静。如此豪奢富丽,岂是他的卧房?
萧敬暄眨眨酸涩的两眼,再仔细一瞧近处人影,瞬时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