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我已像欢脱的小鹿,挽着他胳膊蹦跳着出门。阳光将我们的影子圈得很圆,一路追逐着洒在青石板路上,仿佛在庆祝这美好的一天。
街边面馆里,热气蒸腾,香气扑鼻。我夹着面条的筷子悬在半空,突然开口:“对了,我想把张家界股票卖了。”我眉头微蹙,眼神透着纠结和不安,最终放下筷子认真说道,“现在大盘指数居高不下,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说不定哪天就会下挫。我是满仓,按理该逢高减磅,可这样一来这周的指标可能就完不成了,实在两难。”
不等拂川回应,我接着说:“而且我最近关注陕长岭,不少人当它是小黑马,可我总觉得没底。上周万杰实业的表现简直一塌糊涂,陕长岭后续到底能不能涨起来,实在不敢赌。”说到这,我轻咬下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筷子边缘,神情焦虑,“要是判断失误,损失可是不小,你说我到底该怎么操作?”
拂川端起面碗喝口热汤,试图让思绪沉淀。碗里的热气氤氲了镜片,也模糊了那些数字:“我懂你的顾虑。陕长岭虽被看好,但市场波动太大,谁也不敢说准。不过,我认为张家界应该保留,要不先观察两天?等大盘趋势明朗些再做决定?”他伸出手,轻轻按住我不安分的手,温柔道:“别太焦虑,投资有风险,咱们一起慢慢分析。”
听着拂川的分析,我心里犯嘀咕。我知道他对股票其实不太明白,他的话,真的能认真对待吗?
午后的课堂像被拉长的胶片,时间仿佛放慢无数倍。拂川貌似认真盯着黑板上的段落,眼神却有些空洞,思绪早已飘远,那些陌生的符号变成一串串跳动的音符,无论如何也无法拼凑成旋律。而我,整个人焕发着别样光彩。外教抛出“中西方年轻人生活差异”的话题时,我像被点燃的火焰,热情举手,用流利英语侃侃而谈,从早餐习惯聊到社交方式,从文化差异聊到价值观念,说到兴起时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引得同学频频侧目,投来赞赏目光。
课间整理笔记,我的目光被拂川桌上那支派克笔牢牢吸引。笔身流转温润金属光泽,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质感让我眼前一亮,爱不释手:“派克笔就是不一样啊,用着真顺手。”
我不自觉地转动着笔,在纸上画出漂亮弧线。拂川见状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笔帽上的花纹,带着一丝炫耀说:“这是我爸的,过阵子我送你一支更好的。”
笑容瞬间凝固在我脸上。我将笔重重搁到他面前,笔尖在纸面洇出一小团墨渍,像一颗黑色的泪滴晕染开来。心里翻涌着委屈与不满:不就是一支笔吗?我喜欢,你就送给我呗,干嘛要分那么清楚?为什么总要等到“过阵子”?为什么总是“更好的”承诺?什么是你爸的,明显就是不舍得,虽未说破,握着笔记本的指节却泛白,翻页时故意发出“哗啦啦”声响,宣泄着不满。
拂川似乎察觉气氛不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下课铃声打断,只能眼巴巴望着我倔强扭过去的背影,将那些原本想要解释的话语,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追随,却刻意别过脸不去看那歉意的眼神。
劳动公园北门,熙攘人群中,我们等待着信号灯。拂川敏锐察觉我还在为派克笔生气,故意指着马路对面雍景台的广告牌想转移注意力:“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就是一个广告牌吗,有什么好看的?”我漫不经心回答,带着淡淡赌气。
“你再仔细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你是说那门前70万平米的绿地吗?广告不就喜欢胡说八道嘛,他们楼下连个花坛都放不下,哪来这么大绿地!这你也当真!”
说话间,我们已随人流到了马路对面。拂川突然回身,指着对面的劳动公园笑道:“你看,这不就是70万平米的绿地吗?”
“靠,这也能行?劳动公园成他们家的后花园了?这开发商也太不要脸了吧!”我忍不住吐槽。
“别管人家要不要脸,”拂川笑着解释,“这么大的公园,就在人家楼盘门前,这就是地利啊!”
说话间,他已默默将我带到提款机前。屏幕上幽蓝光芒映衬出他紧攥的拳头,五百元钞票带着温热油墨味滑入手心:“走,逛街去!”
中兴大厦旋转门吞吐着来往的行人。拂川紧紧牵起我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仿佛想抚平那些看不见的褶皱,安抚我莫名的情绪。
商场暖黄灯光下,琳琅满目的商品泛着诱人光泽。当我的目光被橱窗里一只黑色菱格挎包勾住时,拂川表情猛地一沉,再看那包上醒目标价牌,赫然将他口袋里的五百元衬托得无比单薄。
我贪婪地盯着那包上流转的金属链条,睫毛微颤,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心底渴望如藤蔓疯长。我突然转身,踮脚环住拂川脖颈,温热呼吸扫过他耳畔,带着一丝讨好说:“我又没说真要买,我只是喜欢,看看还不行呀?”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讨好。
拂川喉间掠过一声轻笑,反手在我腰间施加力道:“小馋猫,看看就够了?”
两人脚步转至首饰区,玻璃柜台里星星点点的吊坠折射细碎光芒。拂川骤然止步,“这个好看。”他指着一处。我的目光被一抹闪烁的金属光泽吸引。
“你男朋友真有眼光,这款白金吊坠是今年新款,喜欢就试试。”店员热情推销。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斜洒在我锁骨间,桃心吊坠随着笑声轻轻摇晃。我对着镜子反复调整项链角度,拂川突然转身抚住我的腰,在耳边轻声说:“这个价格可不一定是白金的呀。”
我心里清楚,这个价格最多只能是K金的,但仍踮脚轻咬他耳垂,悄声道:“其实是不是白金我才不在乎呢,你送的就是最好的。”
拂川毫不犹豫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并亲手将项链戴在我脖子上。他望着我眼里跳动的光,先前的忐忑悄然化作绕指柔。此刻,那支派克钢笔带来的隔阂,早已消融在这份带着廉价金属色泽却无比甜蜜的礼物里。
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这家伙,出手还是有点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