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许久才接通,传来的却不是澜导本人,而是一个年轻女声,充满歉意,“虞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澜导说……说……”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磕巴了半天,虞笙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澜大境标志性的呵斥声。接着,小姑娘似乎一咬牙一跺脚,语速飞快地豁出去了,“澜导说让你们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来体验生活就别指望着有人伺候。地址发你们了,东风大街一汽老家属楼。尽快赶到!”
说完,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又恢复了软糯怯怯,“对、对不起啊虞老师,澜导让我原封不动转达……我我我现在也去那边,我先去等你们!”
“……”虞笙握着手机,被震得半晌没回过神。“这澜老头吃枪药了吧?!”
陆晨阳把对话听了个清楚。看着虞笙吃瘪的样子,虽然心疼,但心底莫名又升起恶趣味的愉悦。他把这归结为近墨者黑,跟虞二公子待久了,自己也染了一肚子坏水。
“好了好了,不气了。”陆晨阳接过手机塞回虞笙口袋,扯下自己的口罩,将虞笙冻得通红的手拢在掌心,低头凑近,一边呵着热气暖着,一边轻轻亲吻那他的指尖。
两人都穿着款式相近的黑白长款羽绒服,帽子口罩捂得严实,甚至夸张地戴上了墨镜抵御雪地反光。此刻在出站口相拥暖手的样子,在路人眼中不过是一对寻常小情侣。
“上楼去坐出租车。”虞笙抬手,替陆晨阳拉好下巴处的口罩。刚刚出站时他看过指示牌,长春西站分好几层,站内出租车上车点在二楼,而他们在一楼。
“坐地铁吧。”陆晨阳拦住他,指了指窗外依旧飘洒的雪花,“市内雪大,路面结冰,出租车肯定堵得厉害。”
地铁?这对虞二公子来说还是头一遭。
陆晨阳全程紧紧牵着少爷的手,带他体验这接地气的“第一次”。
好在是中午,避开了高峰期,否则陆晨阳真担心他家金贵的小少爷会被挤得当场掉金豆子。
抵达一汽老家属楼时,已是下午一点多。虞笙拖着灌了铅的腿,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陆晨阳则一手推着两个行李箱,一手举着手机看步行导航。
尽职尽责,好男人没得挑。
短短两百多米的路,在虞笙脚下硬是走出了爬雪山的悲壮感。
东北的冷,是那种呼吸间都裹挟着特殊凛冽感的冷,空气吸进肺里,和陆晨阳清冽的嗓音有些相似,却又冻得人一个激灵。
虞笙是第一次来,虽然枢野在长春也有产业,但选址开发剪彩全是手下人操办,虞二公子只负责远程挥斥方遒。
走在前面的陆晨阳停了下来。虞笙懵懵地抬头,只见对面路牌下跑过来一个同样裹得像球的小姑娘。
“虞老师!陆老师!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小姑娘连声道歉,正是电话里那位替澜导“传旨”的乔欣苗。她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虞笙冻得嘴唇都不想张,一开口就灌冷风,索性把沟通的任务全权交给陆晨阳,自己缩在后面当鹌鹑。
乔欣苗自我介绍后,想帮忙分担行李箱。陆晨阳从不会麻烦女士,本想婉拒,但瞥见身边冻得直缩脖子的虞笙,还是分出一个箱子给她,自己则转身,长臂一伸,将虞笙整个揽进怀里,用身体替他挡住侧面吹来的寒风。
乔欣苗走在前面带路,眼角余光忍不住频频偷瞄身后依偎的两人。
看着陆晨阳将虞笙半抱在怀里的姿势;看着他低头在虞笙耳边说着什么;看着虞笙虽然一脸不耐却依旧乖乖被护着的样子……
小姑娘的脸蛋越来越红,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忍了好久也没敢问出口那句‘晨虞落雁是不是真的’,但她主观催眠自己就是真的。
周遭早已褪去城市的繁华,被一排排灰扑扑的低矮筒子楼取代。很难想象二线城市还会留有这样陈旧的建筑群,听说是政府有意保留。
红砖裸露的墙体,被经年的霜雪和煤烟熏染得斑驳,深深浅浅的灰黑色疮疤爬满墙面。脚下的水泥地冻得硬邦邦,覆盖着踩实后的雪壳和薄冰,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
“阿笙,这路太滑了,我背你吧?”
“不用!快走吧。”虞笙在家可以肆无忌惮撒泼耍赖,但在外人,尤其是剧组的小姑娘面前,虞二公子还是要脸的。他挣了挣,想从陆晨阳怀里出来自己走稳当点。
乔欣苗听着身后的动静,脸上的姨母笑更深了。
她强忍着没掏出手机拍照,“那个……我简单给两位老师介绍一下这里吧。这是澜导亲自挑的地方,以前是长春一汽的家属区,现在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就剩些念旧的老人家还住着。”
她提了提围巾盖住口鼻,指着前方,“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拍摄地,也是剧本里舞草的那个小花店。”
又往前挪了几十米,楼间距更窄了,都能听见对面人家锅铲炒菜声。每个单元门洞都黑洞洞的,门口结着被踩踏溜光发亮的大冰坨。
虞笙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陆晨阳原本揽着他的腰,发现这样两人都行动不便,干脆改成握住他的手,揣进自己暖烘烘的羽绒服口袋里,摘掉了手套,用自己的手心直接包裹住虞笙手指给他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