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瘦高个嗑着瓜子,满不在乎地吐着壳:“又来一个送死的?这次是哪个倒霉蛋?”
光头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听说是个小白脸,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估计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哈哈哈哈!”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婶接话:“这么个嫩娃娃,派到咱们清河来干啥?扶贫?他别被咱们给扶了就不错了!”
“扶个屁!我赌他撑不过三天!”光头汉子一拍大腿,“等他见了四爷,怕是尿都要吓出来!”
“四爷?”
“还能是哪个四爷!咱们族长刘四海!上一个想跟四爷掰手腕的乡长,现在还在家里拄拐呢!”
瘦高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炫耀的神秘:“我可听说了,王县长那边透了话,这个姓陆的小子,就是个被踢出来的弃子,不用管他死活!”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咱们清河,天高皇帝远,他一个没根没底的小白脸,来了就是案板上的肉,四爷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议论声,哄笑声,夹杂着家禽的鸣叫,在污浊的空气里回荡。
他们谈论的,就像一个注定要被碾死的虫子。
没人注意到,那个被他们议论的“小白脸”,就坐在他们中间。
陆沉的指尖,在腿上的牛皮纸袋上轻轻敲击着。
光头汉子,刘大海,外号“刘老三”,刘四海的堂侄,手底下养着一帮村里的闲散青年,是刘家处理“脏活”的头号打手。报告里的断腿乡长,据说就是他亲自动的手。
王县长透话……
原来如此。不派车,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是动员整个清河乡来对付他。
中巴车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驶离县城,拐上了颠簸的盘山土路。
车厢里的谈笑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抓紧了前方的椅背。
窗外,是望不到头的深黛色群山。黄土路像一条脆弱的细线,孤独地蜿蜒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速骤然慢了下来。
“嘎——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破旧的中巴车猛地停住,车上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
“妈的,怎么不走了?”
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探头朝外望了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乘客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只见前方的山路上,赫然横着两辆拖拉机和几根粗大的原木,将本就狭窄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十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叼着烟,扛着锄头和铁锹,懒洋洋地靠在拖拉机上,正对着中巴车指指点点。
车厢里瞬间死寂。
刚才还高谈阔论的村民们,此刻全都缩起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认得,这帮人,正是刘老三手下的那群混子!
这时,之前那个光头汉子刘老三,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他没理会车里其他人惊恐的表情,而是转过身,视线在车厢里扫了一圈,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个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着的年轻人身上。
刘老三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
“小白脸,听说你就是新来的陆乡长?”
“我们清河人好客,四爷特意让兄弟们在村口,给你准备了份见面礼。”
他一步步朝陆沉走来,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僵住了。
“下车吧,陆乡长。”
“这第一份大礼,你可得亲手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