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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来日大难 > 无说

无说(2 / 3)

春夏之交时,把暄暄的钢琴旁的窗户打开,可以看到满树的槐花,像雪一样满满地落在青绿的枝头,槐花清香会飘满整个屋子,阳光正好的午后,暄暄在窗边弹琴,照进来的一点阳光暖着暄暄的手。春千山笑了笑,她呢,就和江湖白坐在一边查资料文献,时不时看一眼练琴的暄暄,贪玩的裴利昂伴着暄暄的琴声抑扬顿挫地叫唤,前爪曲着,翘着屁股,尾巴扫个不停,不停走动邀请暄暄玩耍。

比起“迟迟”,其实江湖白和春千山更常叫她的是“暄暄”,听着就暖洋洋的,春千山和江湖白希望春暄的一生是这样的。

迟迟而舒缓,有暄之意,但人的一生总有一些事情是迟不得的,在某一刻,你必须赶到,必须勇敢地说出口,必须真诚地表达言语、感情。

而不是给她漫长的等待,这样,爱会落空。

春千山和江湖白以为可以永远在春暄身边,两人奢侈地希望春暄的一辈子过得慢悠悠,可以做自己的事,或者无所事事。不管春暄的选择如何,永远,永远因为两人而让春暄没有后顾之忧。

“暄暄”是蕴含最多爸爸妈妈的爱的呼唤。

本来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了,要守着暄暄,听她的千言万语,要宠溺她的小脾气,是个宝贝似的孩子,做什么都要宠着,要看她健康快乐地长大,成为她自己想成为的大人。

做不到了,纵使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想法、欲望,但以后什么都做不了了,太遗憾了,连基本的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要害怕再变成一个人都做不到。

春千山沾血的脸上爬满眼泪,她呢喃轻语:“对不起。”

春暄没有错过那一声巨响,以及母亲突然急促的呼吸,似乎还伴随着机械迸裂燃烧的声音。在过去数不清的孤独里,她安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从未设想过意外,更未曾料到意外先一步真实地在她耳边上演。

眼泪不打招呼夺眶而出,全身的器官各忙各的,传来刺痛,不给春暄反应的时间。

眼睛在发痛掉泪,心脏在疼痛,四肢突然卸力,唯有手莫名有力,紧紧抓着手机,声音失控地发抖,春暄的声音迟疑、缓慢,叫道:“妈······妈妈?”

春暄跑出家门,下楼、过红绿灯,沿着大道不断奔跑,仿佛不能停歇,要送命了才能停止。

春暄跑了几公里,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路的前面还是路。

四周如常,人们忙着暴雨来之前驱车上班、忙着买菜做饭,看停下的春暄急促呼吸,没有人停下。

一切如常,意外这时只降临在一些人身上。无论何时,意外只降临在一些人身上。如常的人可能对遭受意外的人叹气几声,再多的,也做不了。

春暄知道的,她不止一次明白过,她跑不出北京城。

寒风中,阳光穿过乌云,时不时出现。春暄满身是汗、头发凌乱,从未如此狼狈的春暄突然想,她是不是在做梦,梦里惊吓太多,她不知何时醒来,不知是否又掉进另一重梦。

她慢慢回到家,捡了手机,亮了屏幕,看到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祝瑜。春暄没有理,手机放在桌上,她进浴室洗漱,出来之后又想起来爸爸叫她吃早饭再说,又去冰箱拿了点吃的。

冷透的面包,嚼着很干,春暄吃了几口,虔诚地拨打春千山的电话。

祝瑜的电话又过来,春暄挂掉,按了拨号键。

出乎意料,也许真的是一场梦,电话接通了。

春暄呼了几口气,略略放松下来,轻声说:“妈妈。”

接话的却是救护车上的医生。

不是梦。

春暄愣了愣,挂了电话。

这时祝瑜的电话又打过来,春暄接了。

祝瑜那边是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压抑。春暄先开口,泪流满面:“哥哥,爸爸妈妈死了。”

祝瑜所有联系不上人的焦急通通被这句话揉散,春暄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一样,在祝瑜的心脏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细痛。

“哥哥,我没有家了。”

像很久之前,春暄站在祝瑜身边,看着江湖白和春千山上车去出差,春暄紧紧贴在祝瑜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怕祝瑜也把她抛弃,春暄喊他“哥哥”。

失败了,一场十几年的执著成了空。分明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牺牲那么多的陪伴,几乎让所有人痛着去进行的这场执著,破了,如朱颜辞镜花辞树、长使英雄泪满襟,究竟无可奈何。如虚空,你用斧破华山的力气去握住它,也握不住一丝一毫。

黑云终于压过来了。

到处昏暗,春暄觉得自己又被困在漆黑之中了,她伸出手,只见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沉沉的漆黑,像浓稠的黑墨,纠缠在她身上,永远无法清洗。

葬礼并不久,反而很快,沉重的悲痛还没有消散一分一毫,春千山和江湖白的骨灰就埋进了最好的墓园里。天气也依然寒冷,没有一分转暖的迹象。

回去的路上,春暄闭着眼睛流泪,依然无话,她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因为喉咙发炎疼痛而无法说话。

她很累。

操心最多的祝瑜应该也累,但还是慢慢把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她的背,喊她,“暄暄。”

春暄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窝在祝瑜温暖的怀里,睁开眼侧头看向车窗的那一瞬间,眼泪成串地落。她伸手揽住祝瑜的颈,说:“哥哥,你看,什么都在变化。”

变化永不停歇,同等地对待邪恶与真善,万古长存或者瞬息万变,本质上没有区别。生与死之间,只有很薄很薄的一层变化的隔膜,对于每个人有至高的不可打破的平等。

祝瑜把人抓得很紧。

来自西南山区、历经上山下乡余震的科学家与世长辞,留下春暄在人世。

快过年了,祝瑜很忙,没办法一直守着春暄。春暄其实很乖,听祝瑜的话,好好吃饭,晚上在祝瑜怀里,也肯闭上眼睛睡觉。只是,她的眼泪一直流下来。祝瑜擦掉她流不完似的眼泪,很紧地抱着人,他觉得春暄也要走了。

她像是要把血流下来。

祝瑜出门回祝家,门外守着几个保镖。春暄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不是伤害自己的生命。

春暄去了趟慈恩寺,拿着她还没送去供奉的经文。保镖给祝瑜打电话,电话那边长久沉默,然后同意了。

保安一直跟着春暄身后,她太安静,没有人敢放她一个人走,她看着太寂寞,像是下一瞬就要抛弃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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