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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晨安!”
“大伯父、大伯母,早!”
“二伯父、二伯母,早上好!”
“三伯父、三伯母……”
正月春风,尚存料峭寒意。
十三岁的少年郎,却身穿红锦单袍,袖携春风,穿花拂柳而来。
话还没完,钟府正堂之中,忽而传来一下重重的咳嗽声,少年随即放慢了脚步,以手掩口。
紧跟着,侧边桌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开了口,肃声问:“我怎不知,你还有一对三伯父与三伯母?”
少年缩了缩脖子,一边欠身行礼,一边扭着双脚,挪着小碎步往里:“爹,我说顺嘴了,不是有意的。”
“哼!”
中年男人一声重嗤,一记冷眼。
少年被吓得蹦起来,迈开步子,甩起衣袖,好似乳燕投林一般,朝主位飞去。
“爷爷,我爹他凶我!”
钟府正堂之中,端坐主位的,自然是钟老太爷。
老太爷今年七十有六,须发皆白,但是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见少年跑来,老太爷便张开双臂,接住了他:“诶哟,宝珠!爷爷的小乖孙!”
老太爷搂着他,拍拍他的后背:“别怕别怕,爷爷在此,你爹他不敢造次。”
钟宝珠同样搂着爷爷的脖子,躲在他怀里,回头看向父亲,学着他方才的模样,轻哼一声。
一瞬间,钟三爷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他把手里筷子拍在案上,扬手要打:“逆子!”
钟宝珠忙不迭收敛了表情,跟扭股糖似的,往爷爷怀里挤了挤:“爷爷,你看啊!”
“看到了!”老太爷也扬起手,一派威严,“逆子!你才是逆子!”
钟宝珠扭过头,朝父亲做了个发射弹弓的动作,笑得狡黠。
嘻嘻!反弹!
钟三爷不满地喊了一声:“爹,分明是宝珠……”
老太爷把钟宝珠护在怀里:“谁准你凶我的乖孙的?”
钟宝珠收起并不存在的弹弓,又双手叉腰,扬起小脸,翘起嘴角。
钟三爷不甘心,据理力争:“爹,过了年,宝珠都十三了,总是没个正形,您老不能总这样惯着他。”
“如何不能?”老太爷正色道,“我们家宝珠,自生下来就身子弱,你不知道?宫里的老太医都说了,要精细养着,你不知道?”
一连几个反问砸下来,再加上妻子在旁边使劲踹他,钟三爷终于偃旗息鼓,没了声音。
偏偏老太爷不肯放过他:“大过年的,你总在家里大呼小叫,万一把人吓坏了怎么办?你再赔我一个乖孙?”
话音未落,钟宝珠连忙抬手,打断他的话:“爷爷、爷爷,这可使不得!”
钟宝珠特意压低了声音:“我爹今年也不老,他要是想,还真能再生一个。万一再生一个我哥那样式的出来,他对我就更不好了。”
听见这话,钟三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说什么?”
“对,对。”老太爷听乖孙的话,竟然还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那依宝珠看,爷爷要怎么说他?”
“唔……”钟宝珠思索片刻,眼珠一转,“那就说他是我的三伯父,别说他是我爹了。”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猛然哄笑,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哈哈哈!”
“宝珠啊宝珠,你这小鬼!”
“好了好了,三弟你也别恼,消消气。”
钟宝珠见家里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也跟着笑起来。
他姓钟,小名宝珠,是都城钟家最小的孩子。
正如爷爷所说,他出生时,先天不足,宫里太医叮嘱过,须得精细养着,才能活过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