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可是有什么心事?”
师父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瞧了半晌,我才看到那双眼睛竟是极淡的白色,几近透明,干净明亮到令人心惊。方才未看得真切,原来师父满头长发都是淡淡的琉璃色。
师父其实并不十分适合青衣,如若穿的是一身白衣,必然美不胜收,那身衣服,格格不入的像是旁人的衣服。
“小十九果然……不适宜修道。”
修道嘛……
深知自身欲孽深重,从不曾奢望。
若问那些年在莲华庙可习得什么,我想大概就是忘了我自一出生就刻在身上的规矩。
山上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道士,算起辈分该叫上一声师兄,我大王朝毕竟也是靠这徒有虚名的莲华庙残喘至今,每年拨给这庙里的银子占得到国库开销的小半,从国库里拨出的银子就放在莲华庙里神像前的案桌上,白花花的一片,谁要用就自顾拿去,从未有人过问。而我这位师兄就用这银子,硬是将我大王朝所有叫的出名字的青楼都逛了个遍,我初来乍到之际曾瞅见一个小沙弥悄悄找师父告过状,不料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叹道:“若是要修得大道,这庙里怕是二莲还有些希望。”
我这二莲师兄听后也只是哈哈一笑,背着酒壶又下山了。
说起平日里我最爱去的场所,就是那处长了颗桃花树的断崖,因为长宁常常在这里看书,我就光明正大的坐在那颗桃花树上一脸痴相的瞅着他,他看书看的乏了就抬头同我说几句话。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竟是我这漫长一生中最美好的几年。
记忆中长宁从未习过武,不过是个沉溺于话本子的文弱书生,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上战场呢。
师父煲的一手好汤,所有食材中,师父最偏爱蘑菇,所以我时常漫山遍野的瞎晃,采蘑菇,偶尔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景致,例如一片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的桃林,还有那片终年竹香萦绕的竹林。
我始终记得那位在竹林中抚琴的青衣公子,我觉得那人似乎不是师父。还有那个貌美的小童,如今大概同我差不多大了吧。不过入门这么多年似乎从未见过他们,我毕竟也不是非要寻求个结果的人,若不见,那便算了。
我记得我问过师父为何唯独长宁同师兄弟们的名字不一样,师父只是笑着说他未曾入过莲华派的门,有意思的很,未曾入过莲华庙的门,那怎么口口声声叫师父?
“入我莲华派从古至今只有一条规矩,就是此生至始至终都不得杀生。”
“长宁杀过生?”
我有些惊讶,长宁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纯良,他竟杀过生?
“杀过蚂蚁?”
我那万年温柔冷静的师父突然大笑不止,叹道:“爱果然让人盲目。”
盲就盲吧,我也盲的乐意。
只是我自然明白,杀的这个生,必然是条人命。
或者,很多条人命。
山上的日子无聊的紧,同其他叫的上名号的仙门大家一样,莲华派上上下下大多心怀慈悲,放眼这路有浮尸的天下,自然不会漠视。
只是要堵上一条性命求一个心安理得,做不做得到,愿不愿意做,权衡利弊后是否当真觉得值得,是每个人心底隐晦的心事。
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愿意去就去,不愿去就不去。我莲华一派求的就是个随心所欲。
当真心存大道也好,不甘落于人后也罢。诚然无人逼迫,山上弟子还是走了大半。
山上霎时冷清不少,几个平日里隐于人群的贵公子就开始显山显水。
我一直认为派里只有长宁一个门外弟子,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有别人。
我仔细一琢磨,估计是平日里对长宁太过上心,不然以这几位哥哥容貌,我必然不至遗漏才是。
师父说长宁之所以不能进莲华派门下是因为从前杀过生,而这几位哥哥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日后必然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