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熙瑜喉结滚了滚,先避开了那个尖锐的问题,指尖无意识蹭过桌沿干涸的茶渍,声音放得更柔:
“我们一开始慌得很,阿泽甚至偷偷去翻博士的实验笔记,想找强行剥离灵魂的办法。
可后来看见‘你’对着古籍里的簪花图发呆,看见‘你’笨拙地学用智能手机却总按错键,我们忽然就不敢了。”
她抬眼,眼眶又红了些,烛火映在里面,像落了两颗发抖的星子:
“博士说,强行剥离的风险太大,万一两个灵魂一起消散……我们赌不起。
我们找你,从来不是为了‘拆开’谁,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哪,想告诉你,不管你在哪里、在哪个世界、还有我们,都不想你再孤零零的。”
秦舒菡握着袖角的手猛地收紧,素银簪子的棱角硌得头皮发疼。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漆黑的河水,河面上倒映的烛火碎成一片,像极了如今被打破的平静局面。
秦舒菡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的烛花,明明没什么力气,却在舱内砸出一片沉默。
她垂着眼,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那是她这些日子在皇城里每日都穿的衣服。
从前在研究院,连衣服都是统一制式,哪有这般自在。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些,
“这里很好,不用盯着屏幕看那些跳动到刺眼的数据。
不用上午去武器库核对清单、下午又赶去实验室做报告。
更不用对着陌生人戴上面具,假装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慕熙瑜看着她眼底那点难得的、属于“活着”的光彩,忽然就懂了。
她上前一步,掌心轻轻按在秦舒菡的肩膀上,指尖能触到对方因为紧绷而微微发硬的肌肉,熟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月白衫子传过去,像从前无数次并肩作战后,递过去的那杯温热的姜茶。
“没关系。”
她的声音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们一开始找你,就不是为了把你拽回过去的日子,只是想确认你平安。你安全,不管你留在哪个时代、过哪种生活,对我们来说都好。”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拍了拍秦舒菡的肩膀,像在安抚,又像在承诺:
“博士已经在调试跨世界线的通讯器了,往后我们可以随时来看你——带些你爱吃的桂花糕,给你讲研究院里的新鲜事。
既然你有机会逃离从前的束缚,那就好好过现在的日子,不用惦记我们。
但如果你哪天想离开了,哪怕只是想看看从前的老朋友,随时跟我说,我一定带你走。”
秦舒菡猛地转头看她,瞳孔微微放大,眼底的茫然像被潮水退去,渐渐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
她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劝说、是强求,甚至是强行带回,却没想过是这样一句“你想怎样都好”。
舱外忽然传来一声悠远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敲碎了满舱的凝滞。
河风顺着半开的窗缝溜进来,带着金湖特有的水汽,拂过两人发烫的脸颊,将烛火吹得轻轻晃动了几下,最后终于安稳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乱颤。
秦舒菡望着慕熙瑜眼底熟悉的温柔,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别过脸,望着窗外河面上的点点灯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桂花糕要城南那家的,放了蜜枣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