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情绪激荡下,不管不顾地扑进师尊怀里,紧紧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那带着冷冽淡香、却让我安心无比的怀抱中。师尊的身体似乎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无声地安抚。
可抱着抱着,脸颊贴着师尊柔软的衣料,感受着那纤细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腰身,我的心跳却渐渐失了序。
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撒娇、耍赖、求抱抱的小孩子了。
况且……我对师尊,还怀着那般不容于世的、欺师灭祖的心思。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猝然浇灭了我方才涌起的激动与委屈,只剩下无尽的慌乱和一丝隐秘的羞赧。我像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力道,却又舍不得完全离开这个渴望已久的怀抱,动作变得僵硬又别扭。
师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我是她一手带大、受了委屈的徒弟,所以才会这般纵容我、安抚我。
可若是她知道,她从小养大的孩子,竟对她生出了这般悖逆的、不该有的绮念……她还会允许我这样靠近吗?还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同我说话吗?还会……要我吗?
恐怕只会觉得恶心、厌恶,立刻将我推开,逐出师门,从此再也不愿见我了吧?
一想到那种可能,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现在这般,仗着她不知情,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暖与爱护,享受着这份偷来的亲近,是何等卑劣不堪!
可是……可是我实在贪恋这份温柔。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旅人,明知可能是鸩毒,也甘之如饴。师尊的温柔于我,早已是深入肺腑的毒,无药可医,我也不想医治。
我离不开她,一刻也不想。
矛盾的心思翻江倒海,刚刚平复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我默默低下头,不敢让师尊看见我眼中的挣扎与惶恐。
幸好,师尊并未察觉我这复杂晦暗的心事。她只是轻轻拥着我,坐到窗边的软榻上,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能让我沉溺的宠溺:“好了,没事了。音儿是想现在就去逛逛夜市,散散心?还是先歇几个时辰,等天亮了早市开张?不过这个时辰,夜市怕是也接近尾声了。”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下,但远处街道的方向依旧隐约传来人声喧哗和星星点点的灯火。夜市……往年这个时候,我总会拉着师尊偷偷溜下山,去山脚下的城镇逛夜市,放河灯。那是每年我最期待的时光之一。
今年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我差点以为这个传统要断了。
而且……我太想和师尊一起出去走走了。就像以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暂时抛开所有烦恼和身份,只是寻常的师徒,或者……更像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脸颊就有些发烫。我用力点了点头,压下心底的酸涩与渴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现在就去吧,师尊。每年的河灯不能断,而且……弟子也想现在就去逛逛。”
我悄悄省略了“和您一起”这几个字,生怕泄露太多情绪。
师尊似是有些无奈,但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柔和,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你呀……还是这么心急。罢了,依你。”
说着,她站起身,极其自然地向我伸出手。
我的目光落在她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上,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师尊的手微凉,却干燥而稳定,轻轻握住了我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从相贴的掌心涌入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走吧。”她牵着我,向外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亦步亦趋,目光几乎无法从她的背影上移开。
师尊今日并未穿那身象征身份的繁复圣女袍服,只着一件简单的天青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随性和烟火气。可即便如此,她挺拔如青竹的身姿、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依旧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谪仙临凡。
而我,正被这位“谪仙”牵着手,走在熙攘的凡间夜市上。
这种感觉……美好得像一场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