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
“你不能。”他站起来,眼神严厉,“howard,我教过很多人跳舞。有的人为热爱,有的人为名利,有的人为证明自己。但你……你好像是为了惩罚自己。”
我愣住了。
惩罚自己?也许吧。重生七年,我一直在跑,不敢停。怕一停下,就会被前世的记忆追上——那些碌碌无为,那些虚度时光,那些一眼到头等死的绝望。
“迈克,”我轻声说,“你觉得,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该怎么活?”
迈克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摇摇头,“我今天练上半身动作,不动脚。”
他看了我几秒,最终叹气:“随你吧。”
音乐响起,是《baby》的伴奏。我站在镜子前,只做上半身的wave、isolation、手臂控制。左脚虚点着地,不敢承重。
汗水很快湿透了背心。镜子里的影子僵硬,机械,像提线木偶。
“不对。”迈克再次叫停,“你的肩膀,还是太紧。放松。”
“我放松了。”
“你没有。”他走到我身后,双手按在我肩胛骨上,“这里,像两块钢板。跳舞不是打仗,不是每个动作都要拼尽全力。你要学会收,学会放,学会举重若轻。”
他做了个示范。同样的wave,从他指尖开始,到手腕,到手肘,到肩膀——到这里,他停住了,肩膀微微下沉,像卸掉所有力气,然后那股力量奇迹般地传递到胸口,腰,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勉强。
“看见了吗?”他说,“力量不是一直绷着,是在流动。该发的时候发,该收的时候收。跳舞如此,人生也如此。”
我重新开始。一次,两次。肩膀开始发热,然后发酸。我试着在某个节点放松,让力量自然流淌。有那么一瞬间,我做到了——肩膀松了,手臂的动作突然变得流畅。
但脚踝的疼痛把我拉回现实。一个重心不稳,我踉跄了一下。
迈克扶住我:“够了。今天到此为止。”
“再练十分钟。”
“不行。”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你现在回去,冰敷脚踝,休息。明天如果还肿,停训一周。”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离开舞蹈室时,雪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照在积雪上,刺得眼睛疼。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录音棚的地址。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都在说:“小伙子,看你脸色不好啊,得多休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我开二十年车了,见过太多人,年轻时候拼命,老了浑身是病……”
我靠在车窗上,没说话。
身体是自己的。这句话,最近太多人跟我说了。
母亲说,高军说,艾伦说,迈克说。
我知道。但我停不下来。
因为时间不多了。
因为纳斯达克的泡沫随时可能破,也可能继续膨胀到把我们撑爆。
因为IFpI的律师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因为张汝京在等钱,因为芯片厂需要土,需要砖,需要真金白银垒起来。
而我,是那个筹钱的人。
录音棚在地下室,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咖啡味和电子设备发热的气味涌出来。艾伦不在,只有调音师小陈在调试设备。
“田总,”他抬头看我,“艾伦老师留了话,说让你今天别录了,听听混音小样就行。”
“他呢?”
“去上海了,见一个老友。”小陈犹豫了一下,“田总,您的嗓子……真的没事吗?昨天录的那段,我听得出您很吃力。”
“没事。”我走到控制台前,“放小样吧。”
小陈按下播放键。音箱里传出《toxic》的最新混音版——布兰妮的声音清澈甜美,像裹着糖霜的毒药;我的声音穿插其间,嘶哑,紧绷,像挣扎的囚徒。两股声音交织,有一种诡异的张力。
但艾伦说得对,我的部分缺少“生命力”。那是一种技术上的正确,情感上的空洞。
“停。”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