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安未晞轻喃,指尖划过御案。
心腹侍女月白上前轻禀:“陛下,奴婢闻琉璃阁行事诡奇。出手不论金银出身,全凭……缘分。时而分文不取解天大难题,时而万金难请。阁主神龙见首,无人知其姓名容貌,只传……十分年轻,容色……极俊。”月白声渐低。
“缘分?”安未晞嘴角冷峭,“此刻宜城百姓性命攸关,岂能托于虚无缘分?”她顿首,望殿外阴沉天色,“别无他法了么?”
殿内寂然片刻。
安未晞蓦然转身,目光锐利坚定:“月白!”
“奴婢在!”
“亲往寻觅琉璃阁人,传孤口谕:若肯献策解宜城水困,救万民于水火,来日阁主所求,只要不伤国体、不害黎民,孤皆可应允。君子一诺,重逾千金,此生必践!”她解下腰间触手生温的龙凤玉佩递过,“以此为信。见玉佩如朕亲临。”
月白双手接过,只觉重若千钧:“陛下,若……若奴婢见不到阁主……”
安未晞闭目长吁,睁眼时已复沉静:“无妨,尽力即可。”
“是!奴婢万死不辞!”月白珍重收佩,决然退去,身影消失长廊。
月白既去,安未晞未停。她行至书案,铺展明黄绢帛,亲笔研墨。
“韩伯,孤不能尽寄望于江湖组织。”她运笔如飞,“孤欲修书番邦邦主,以免两成关税为条件,换其水源之法。纵不得秘术,得应急之策亦佳。烦您亲选可靠使臣,快马加鞭,往赴番邦王庭。”
“陛下圣明!双管齐下,方为万全。老臣这便去办。”韩成目露赞许,躬身退安排。
心绪难平,旧影浮现。
是夜,安未晞摒退左右,独登宫中至高演武场。
夜风猎猎,衣袂翻飞,脚下都城万家灯火蜿蜒,却照不亮心头阴霾。
“锵”的一声,她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如秋水,映出清冷倦容。剑光闪动,她随意挥斩,招式凌厉,带泄愤之力。
若朝堂纷争、天下灾厄皆如剑法,可劈可刺可挡,清楚明白,该多好。然她深知,真正的难局,从来无形,却更致命——在人心谋略之间。
夜深人静,她卧于龙榻,辗转难眠。宜城百姓哀吟、朝臣质疑目光、水中诡疫……种种交织。
压力如巨石压胸,难以呼吸。
纷乱中,安未晞再入旧梦:一男孩血污满身,瘦骨嶙峋,满怀失望望她。忽爬至面前,拉她手愤言:“为何不来接我?为何言而无信?”安未晞未言,只看自己双手鲜血淋漓,男孩浑身是血,已气绝。
“城安!”安未晞惊叫而醒,犹在宫中,良久方定。此梦缠她五年,每于心绪不宁时便至。
既难入眠,她起身启窗,迎风而立。忽远空一白鸽直落窗台,腿系信笺。安未晞取展,见上书:“宜城危机已解,殿下无需担忧,城安。”
指抚落款二字,安未晞心潮汹涌。五年了,终再闻此名。
五年前。
安仁殿外,演武场。
剑光如练,收势时安未晞额沁细汗,气息微促。
“晞晞。”清冷女声自身后传来,正是武学师父常秋。
安未晞置剑于石案,走向常秋,眸灼热:“师父,闻江湖有奇典《两仪九绝》,习其轻功者,疾逾奔马;修其九绝内力者,天下无双。若得此功,徒儿剑法定破十成桎梏!师父可知?”
常秋目光微凝,为她拂去鬓边散发,动作隐带感怀:“痴儿。此典确存于世,然为师无缘得见。只闻其有秘:练就两仪轻功者,纵受重创,但存一息,九绝内力可令其瞬息复原。”
“竟如此神异?!”安未晞星眸璀璨,“徒儿必寻之!日后师父若遇险,晞晞定护你周全!”
常秋唇边淡暖:“好。”她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回忆起当年不及腰高的稚童,暗叹时光流逝。
“时辰不早,快歇着吧。明日,为师带你出宫,考校近日进境。”
“嗯!”安未晞满目期待。
翌日拂晓。
安仁殿外,常秋牵马而立。玄色劲装,内衬暗红如焰。腰束“玄玉带”,暗扣紧束,身形挺拔。腰间悬晶莹同心玉佩。
安未晞出殿,一袭红衣似火,暗绣凤纹流光,金线勾袖领。黑底“回字纹”腰封束纤腰,两粒红宝石点睛。一侧悬菱形“安”字令牌,一侧佩展翅凤玉佩。高马尾,墨白长剑在手,与常秋并肩,恰似江湖侠侣。
“师父,此去何方?”安未晞翻身上马,侧首问。
“城外有山,名‘清幽’。山色空灵,昔年我曾居,宜静修。”常秋策马并行,“已禀陛下,允你我小住,体味山居野趣,如何?”
“甚好!”安未晞笑靥明艳,“宫中闷煞!师父,比马技否?”声未落,红影已疾驰而去。
常秋摇首莞尔,策马紧随。
日暮抵山脚,投客栈。刚入,喧嚣扑面,不逊京城。堂内多江湖客,气氛紧凝。常秋目光扫过,默令小二送食客房,携安未晞上楼。
掩门,常秋眉宇凝色:“此地鱼龙混杂,恐生事端。饭后即进山,山中清净,我亦熟悉。”见安未晞目跃跃色,补道,“莫大意,护己周全。”
安未晞自信颔首:“师父宽心!”
更深露重,两道身影牵马悄入山。月辉清冷,照亮蜿蜒山径。约一时辰,林间掩映一宅现。庭园略荒,然布局精雅,见主人匠心。
近门处竹林,虽疏打理,新笋倔强破土。园中花架三列,残花零落。长廊连两主屋,檐下悬竹筒风铃。夜风过,叮咚空灵,寂寥入心。
常秋凝望风铃,眼中哀思瞬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