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冰锥一样扎进萧烬的耳朵。那是纳兰雪苏醒后的第一句话,没有歇斯底里的指责,只有死水般的冷漠,却比任何愤怒都更伤人。
萧烬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怨的。怨他亲手送她去西域,怨他的权衡利弊,怨他这迟来的 “记挂” 太过廉价。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小桃压抑的啜泣声。萧烬站在门外,进退两难。推开门进去?他怕看到她冰冷的眼神,怕听到更伤人的话,怕那点好不容易滋生的安定瞬间崩塌。转身离开?他又放不下她滴水未进的身子,放不下她独自一人舔舐伤口的倔强。
雕花木门就在眼前,离他不过咫尺之遥,萧烬却觉得这扇门厚重得如同西域的城墙,将他与里面的人隔在两个世界。廊下的风带着花的清香拂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涩,指尖悬在半空,敲也不是,落也不是。
晨光渐渐爬高,照在他肩头上,将露珠映得晶莹剔透。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药香似乎更浓了些,混杂着淡淡的苦涩,像极了他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他抬手,指尖悬在门板上,犹豫了许久,终于敲响了房门,指节轻轻落在门板上,发出三下轻响,沉闷得像敲在自己心上:“是我。”
屋里的啜泣声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萧烬能想象出里面的情景:小桃定然是惊得站起身,而纳兰雪,一动不动,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萧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被一种坚定取代。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将所有的忐忑与不安都藏在帝王的沉稳之下,推门的手却依旧微微发颤。
“陛下……” 小桃的声音带着慌乱,“您……”
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晨光随着他的动作涌进屋里,照亮了门扉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照亮了床榻上那道单薄的身影,也照亮了他眉宇间那抹无法掩饰的矛盾与决绝。
纳兰雪果然面朝里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锦被上,衬得侧脸愈发苍白,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只能隐约看到那双曾映过烽火与星光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望着床幔,连余光都未曾瞥向他。听到动静的她连指尖都未曾动一下,仿佛他的到来与窗外飞过的麻雀并无二致。
案几上的莲子粥还冒着热气,瓷勺斜斜地搭在碗边,显然一口未动。
“身子刚好,怎么能不吃饭?” 萧烬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走到案前拿起瓷碗,“沈清羽说你气血两亏,得慢慢补回来。这粥熬得软,尝尝?”
纳兰雪没有说话,连肩膀都未曾动一下,仿佛他只是空气。
小桃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被萧烬用眼神制止。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就尝一口,嗯?”
粥勺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纳兰雪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转头。阳光照在她苍白的侧脸上,能看到她下颌紧绷的线条,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倔强。
萧烬拿着粥勺的手微微发颤,心口的疼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她受的苦,受的委屈,不是一句 “对不起” 就能抹平的。可他别无他法,只能一点点来,用余生的时间去弥补。
他没有收回手,就那样静静地举着,目光落在她紧闭的唇上,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可以走。但饭必须吃,为了你自己,也为了…… 那些盼着你好起来的人。”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晨光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长,却又仿佛很短。萧烬知道,这无声的对峙,才刚刚开始。但他有耐心,也有决心,等她肯开口,等她肯回过头,等她…… 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