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完已经起疑,遂接过药方查看。浏览过后,他捏着药方的手骤然收紧,打量的目光落在女医身上。
涂茵陈不卑不亢地接受着中年帝王的审视,而商景徽似乎还沉浸在悲伤里,垂眸没有注意这忽然严肃起来的气氛。
室内寂静良久,皇帝抬手屏退众人。屋里只留下皇帝、公主、驸马、女医。
皇帝指着床上打翻的药渍,缓声道:“方才公主喝药时,不慎打翻了药碗,你看那污迹是怎么回事?”
涂茵陈奉命走到床边查看,而后大惊,道:“这药可是撒在了什么花草上?”
皇帝的目光又冷了几分,颔首,道:“那本是支宫花,用先皇后最喜欢的一种西域奇花制成。”
涂茵陈想了想,问道:“西域奇花?可是苍茵花?”
“嗯。”商景徽终于抬头,轻轻开口接话,看上去是在回忆往事,“很漂亮的花,开在冬日极寒时,花瓣透明,比琉璃片还要晶莹剔透。”
涂茵陈闻言露出奇怪的神情,追问道:“殿下确定花瓣是透明的?”
商景徽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望向皇帝,后者也皱起眉,代为答道:“确为透明。怎么?有什么问题?”
涂茵陈躬身,道:“回陛下的话,苍茵花的花色原本不是透明的,而是通体浅蓝。但是,只有一种情况下,花瓣会呈现透明状。”
秦处安:“什么情况?”
涂茵陈答道:“用特殊的药物栽培。”
随后她欲言又止,挣扎一阵后,还是先开口请示:“陛下,此事臣女不敢继续说了。”
皇帝眉头紧锁,显然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是关于什么的。他沉思一阵,道:“但说无妨,朕不会降罪于你。”
涂茵陈这才开口,解释道:“正常的苍茵花色蓝,有异香,受到特殊药水浇灌之后,虽然会变得清透,但其香气也会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种无味的毒气。”
“毒气?”商景徽猛然抬头,不愿相信一样,疾声辩道,“可是母亲生前最喜欢清透晶莹的苍茵花,甚至还特地命幡明楼养护,以供赏玩。”
她单手捂着心口,凝眉,呢喃着:“怎么会有毒呢?”
秦处安也顾不得皇帝和涂茵陈在场了,立即坐到榻上去安抚她。商景徽顺势攥住他的手,有所暗示一般,轻轻刮擦了几下。
秦处安回握住她,表示自己明白。
皇帝的神色变得难看,却依旧平声静气地问:“这种毒会造成什么伤害?”
涂茵陈:“此毒会引起精神恍惚,但是一般来说对人体无害。不过,德懿皇后所用的药里,大多药材与之相克,会导致影响加剧。”
“加剧之后会怎样?”商景徽忽然抬头,问道。
涂茵陈答:“致幻,甚至损耗心力。”
损耗心力,是最悄无声息,又最难以抵抗的一种衰弱方式。
皇帝沉思一阵,才俯身严肃地问她:“你所言句句属实吗?”
涂茵陈语气甚笃:“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长长吁气,目光闪烁,正要开口说话时,外头传来张福全的声音:“陛下,翰林医官使到了!”
皇帝冷声:“让他进来!”
商景徽借着秦处安身体的遮挡,微微抬眸,涂茵陈接住了她这个眼神。
翰林医官使独自进门,叩首问安,皇帝久久不语,也不叫他平身。
众人皆不言语,直到伏在地上的人身体开始发颤,皇帝才开口:“于为仁,最近是你在照料公主的病情?”
于为仁恭敬道:“回陛下,是臣在为公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