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徽挣开秦处安环着自己的双臂,把裹在身上的棉被掀到一边,迅速下榻。
她跑到皇帝身边,惊惶地望着化成黑泥的宫花,转头对身后的侍从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外头侍候的宫人们听见屋内混乱的动静,鱼贯而入,准备上前收拾残局。
皇帝也面色铁青,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吩咐张福全去请太医。
“父亲!”商景徽掩着面,神情哀伤,身子一软,几乎要摔在地上。秦处安眼前一黑,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捞起她,商景徽躺在他的臂弯里,借力抬起头,望着皇帝,继续哭诉:“那是母亲的宫花,也是母亲最喜欢的苍茵花!”
皇帝俯身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哄劝道:“你先冷静一点。”
接着,他又示意秦处安扶公主回榻上。
哪怕皇帝不吩咐,秦处安也要这样做。他稳稳当当抱着商景徽,低声劝抚她,又命人拿来一个汤婆子递到她手中。
商景徽在动作间隙里,一直抓着秦处安的衣袖。
后者敛眸,心里闪过一串念头,却依旧不动声色,轻轻道了一句普通的安慰,又偷眼和对方对视一瞬,便退到了一旁,把最靠近商景徽的位置留给了皇帝。
商景徽靠在榻上,声音又低又缓,如泣如诉:“嬢嬢走得早,留给女儿的东西本就不多。这支宫花,还是长乐宫的一位老嬷嬷出宫前赠予女儿的。当年,嬢嬢从自己头上取下宫花,当场赏赐给了宫人,算是贴身之物。不然,女儿也不会如此珍视。”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极近慈祥,安慰道:“你思母心切,爹爹也很想念她。东西毁了,改日爹爹再给你几样你母亲的旧物。”
商景徽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抬起头,眼里的泪花都凝滞了,展颜确认道:“真的吗?爹爹?”
皇帝笑道:“当然是真的,天子一言九鼎。不过啊,得等你的病好起来。”
聊了几句之后,商景徽的心情明显晴朗了很多。恰逢芊蔚进来通报,说给殿下另请的女医到了。
皇帝疑惑地看向商景徽,又看了看秦处安,问:“女医?”
商景徽抢在秦处安之前,回道:“女儿不孝,久病在床,已经换了三位太医。现在给女儿看诊的是翰林医官使,可依旧久不见效。”
公主说话语速很缓,是明显的虚弱之兆,她喘了口气,才继续解释,道:“但是,女儿又想快点好起来,便想着或许民间的大夫有更好的法子。恰好前段时日府上请过一位女医,医术精湛,女儿便命人把她请了来。”
秦处安听话听音,紧接着补充道:“女医前些日子游历四方,臣先后派人请了数次,才觅得踪迹。想来女医是今日才回京,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皇帝听他们如此说,便点了点头,准了涂茵陈进来问诊。
涂茵陈礼数周到地问过安,才半跪在榻边给商景徽把脉,接着又观察她的面色、舌苔,最后直接询问:“殿下是不是感觉体软无力,心情忧郁,多思多梦?”
皇帝听到这个描述,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格外专注。
商景徽点了点头,回复女医的问题,道:“一开始有些咳嗽,不过现在已经吃药调好了。”
涂茵陈神情严肃,疏离而客观地说:“一个多月前相见时,民女观殿下面色红润,沉稳果决,想殿下应是心胸开阔又昂扬舒快的性子。可今日相见,殿下眉眼间积着忧愁之气,简直与上次判若两人。虽说病气焦人,可殿下的变化还是太大了。”
随后,她安静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问道:“恕民女冒犯相问,殿下可是突然经历了什么大悲之事?”
“并未。”商景徽摇头道。
涂茵陈皱眉苦思,喃喃道:“那就怪了。”
随后,她又抬头,问道:“殿下如今吃什么药?”
秦处安赶紧命人去取药方。
涂茵陈拿着药方细细看过,眉间的褶皱并未舒展。
看完之后,她先是转向皇帝,告罪,道:“民女听闻,殿下的身体一直由翰林医官照看。但是臣女接下来的话,恐怕要对医官不敬。臣女礼数不周,还望陛下宽恕。”
皇帝也皱起眉头,示意她直说。
“殿下的病,如今已无大症状,医官开的方子里,多为调节心绪的温和药材。这种治疗方法,保守且不伤体肤,但实际上更伤心神。换言之,就是服药之后会变得忧愁多思,若是长此以往,甚至会性情多变,心绪躁郁。”
涂茵陈回完话,将药方呈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