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徽摇头,道:“不是这个,陛下方才拿辅政长公主试探我。”
秦处安挪到她身边,拧眉沉吟:“陛下怎会忽然想到这个?莫非是咱们的动作引人注目了……”
“不是,”商景徽否决了他的猜测,道:“卫愈他们做得很干净。”
商景徽与司马信合作,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分化世家,而今早“醉死”于朱雀大街的罗七郎便是开刃之作。
罗七郎到底有没有撞破王氏子弟贿赂三皇子,已经无从查证了,毕竟死人是无法开口作证的,只要罗正肃坚信这件事情发生过便好。
或者说,王氏子弟到底有没有向商铖行贿,都不得而知了。但这不重要,双方就算心知肚明自己吃了哑巴亏,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出来喊冤。
因为私相授受是真的,只不过交换的东西与东北铁矿有关罢了。
这个案子到最后可能以“行贿无证”草草了结,谁也不会受牵连。
但王、罗两家的关系,回不去了。
商景徽的目的仅此而已。
“这些天,我在大庆宫露面太频繁了。今日之事,父亲可能只是想敲打我。”
她转向秦处安,神色不再紧张,道:“无碍的,我已经揭过去了,朝堂上,你该怎样便依旧怎样。”
皇帝的试探,令她看清了帝王的猜疑。父亲不只是父亲,她自了解母亲生前之事以后,便已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掺杂着算计的亲情已经不会再引她伤怀。
不过,这件事倒让她更加确认自己接下来计划的可行性:
皇帝会怀疑她一个公主,就会更加怀疑自己唯一活着的皇子。
她的目光晦暗,隐匿着某种决心:“接下来的事,就要等商铖回京后再做布局了。”
秦处安凑上前去抱住她,安抚她:“殿下,我愿为你的马前卒,永远不会背叛。”
“利用我,我来冲锋陷阵。”他在她耳边承诺。
自从沈衡封侯忠勤之后,商景徽没再登过沈家的门。
一来,她始终不愿面对自己重活一世却依旧未能保护沈衡的事实;二来,沈衡的灾祸是她与商铖相争带来的,她心里始终怀着愧疚,害怕看到沈衡因之颓废的模样。
可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后头,沈家对她不止君臣之义,终究是有几分亲情的。
再次踏入定远公府,商景徽恍然发觉,其实她这些时日关于沈衡的担忧或许有些矫情了。
“不错!这招很利索!”是沈衡的嗓音。
商景徽循着声音,沿着回廊往院子深处去,听见刀剑相撞声,随后又听沈衡肃声提醒:“娘子若是再晚一步,我的剑可就直抵血肉了!”
商景徽终于走到尽头,见着声音的源头了:
沈衡和夏兰嫣正在练剑,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在切磋。
沈衡独臂操剑,一招一式却不受掣肘,而与他交手的夏兰嫣一身武服,头发高高束起,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
商景徽不由停下脚步,制止了要去报信的下人,站在廊下观战。
夏兰嫣英姿飒爽,与商景徽平日里接触的温沉表嫂截然不同。
待院中二人停下之后,商景徽才拍了拍手,笑道:“嫂嫂竟还有如此英姿,令人眼前一亮!”
夏兰嫣忙收剑向她拱手行礼。
沈衡将手中长剑扔给小厮,上前来,笑着对商景徽解释:“我在家闲来无事,兰嫣恰好想学功夫,便教她一些,也好有防身的本事。”
商景徽:“大哥哥兴致好,我也就放心了。”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沈衡看了看夏兰嫣,二人相视一笑,他便问:“近日,朝堂上的事我略有耳闻,殿下若有吩咐,尽管直说。”
现下商铖已经回京,如商景徽先前预料的一样,行贿一案以“罗正肃丧子悲痛,有所误会”不了了之。
商铖明面上并未受罚,但皇帝不满于他与世家往来密切,将商铖痛批一通,也对三皇子失了几分希冀。
如今西北战事暂时缓和,朝廷尚未给出明确后续安排。沈道行在前段时间的战事中不负众望成长起来,而许不渝也脱颖而出,皇帝今早却忽然下诏,令许不渝回京。
这件事倒不难解释,西北如今有沈遴、沈道行父子足以对抗胡戎,许不渝展现出了难得的将才,需要被调到其他地方。
无非是皇帝的制衡之策,许不渝从西北冒头,不能继续在西北成长。
通俗来讲,就是西北人太多了。许不渝如果当真是人才,便不能一直依附沈家,真正的将才是要依靠皇帝的,要受皇帝差遣,承的也只能是皇帝的知遇之恩。
最重要的是,南边不大太平。
皇帝此次召许不渝回京,多半是要往南调,跟随一直镇守南境的元青锋历练。
许不渝往哪里去,商景徽没有意见,但是——
“我想让许不渝晚几日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