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徽将其抽出来,放在案上,打开封皮。
是秦处安的字迹。
第一页上只有短小的一段话:
吴家倒了,这是我们合作完成的第一件事。然而事先根本没有通气,一切都有一点误打误撞的意思。但我似乎确定了一件事,我会着急,为了一个注定对我有戒心的人。不过这样说也不算全对,她终究是进宫接我回来了。虽然这两天的一切都惊险万分,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活着的感觉了。
商景徽翻到下一页。
每次公主看我,都感觉像是在看傻子一样。我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算了,还是继续这样吧,讨好一个她这样的人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毕竟她很聪明,很宽容,人也很好。
下一页只有一句话:
她怎么这么好,这么完美。
商景徽一页一页往下翻。
我是不是动心了。这种感觉好奇妙,从来没有过。我以为我的心已经苍老了呢,原来还可以荡漾起来吗?也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太年轻了吧,哎呀,还是十几岁的青年好呀,从前都要奔三了,说来都快进入中年了吧。
哎呀,如果可以一直安安静静地和公主殿下呆在家里就好了。
求到了明天一起出门的机会。公主殿下终究是心软的。而且,似乎吃软不吃硬。
商景徽看到这里,内心竟然平静下来。她继续翻页,下一页最短,只有四个字:
今日约会。
约会……商景徽思考着,想起来秦处安解释过这个词,在他的认知里,这个词专指男女之间恋爱时增进感情的会面活动。
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约会”指的是去岁五月初,他们与齐微凝夫妇吃过饭后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兴致并不高,如今想来,许是潜意识里还记着上辈子和“秦简”逛集市的那次,所以带了没能察觉到的抵触之心。
她有些愧疚,翻过了这一页。
给她编了一个长命缕,翻了好半天书,才找到方法呢。
希望商景徽健康无虞,长命百岁。
商景徽愣住了,再冷静自持的人,在感受到被爱时也会有一刻的松动。何况,秦处安已经在她的心里凿开了一个小口。
如此郑重的一句话,带着最诚恳的希冀。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秦处安独自一个人,怀着汹涌热烈的爱意,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却一直不以为意,有时还要责备他无理取闹。
她静静盯着那一行字,良久,才翻过下一页:
心好疼。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如何挺过来的。
今天越界了,本来想试探一下,但还是太心急了,公主变得好冷淡。
我真是不懂事,她曾经经历过国破家亡的伤心事,我怎么可以如此无理地要求她动一些小儿女的心思。我该继续帮她完成她要做的事。
后面的好多页,都是一些日常琐事的记录,基本都关于商景徽。偶尔提到她的心情,偶尔记一句她说的话,偶尔总结一下最近做的事。
直到出现了琉璃盏之后,日志的内容又有了变化。
公主今日拖着病体去三司救我,明明我自己都不信她会去。她带着一众人破门而入,踏着午后的阳光,把我护在了身后。
我再一次情难自抑,我知道,我沦陷了。
商景徽想起,自己那天在回府的马车上,戳破他不向自己求救的心思:“你是怕求救之后,我无动于衷。”
如今想来,那句话说得过于无情了,就像站在高阁之上,蔑视真情,实在有点过分。可秦处安却并没有因此生出怨怼之心。
再后来便是她大病之后了,这段时间出现了很长的空白。
翻过页来的内容,是那次争吵。
我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我竟然生了怨怼,怨她心冷,怨她将对秦简的恨投诸到我的身上。如果我和秦简没有一丁点关系就好了,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或许连遇见她的机会都没有。我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再下一页,写于启程前往蓟县之前,也是最后一页了。
我已经竭尽所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容老师的笔记上,有一句说“如何过来,如何离开”,这或许是我能触及的最佳方案。可我要做的事,并不是单纯的离开,而是完完整整地回来,把握太小了。如果无法成功,那我的结局要么死亡,要么回去。这两种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回到无望的生活,以及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