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来得比预期更快。
在一个午后,阳光正好,猛烈地穿透窗户,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桑叶躺在海风怀里,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涣散的目光努力地聚焦,想要最后看清海风的样子。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得厉害的手。
海风立刻低下头,将脸颊贴上他冰凉的手心,眼泪簌簌掉下来。
“我发现,”桑叶的声音很轻,“我已经不怕了。”
陈海风:“想好以后去哪了吗?”
“去......草原,去看我和你说的那些绿色。”
“好。”
桑叶顿了顿,咳嗽一阵。
他虚弱地说:“你拍的照片......特别好看。”
.
那是两个月的最后一天,小屋子租期到了,桑叶的呼吸也跟着停止,嘴角似乎还凝着一丝极淡极淡的、解脱般的微笑。
他最终长眠在了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
像一粒微尘,永远融入了浩瀚的雪域高原。
陈海风没有将桑叶的骨灰带回家乡,在骨灰盒里,他还摘了一朵在他眼里推测应该是白色的格桑花。
他遵循桑叶的意愿,带着那个小小的陶罐,再次去了那片开满了格桑花的草原。
风很大,经幡在远处疯狂舞动。
他打开陶罐,灰白色的粉末被风瞬间卷起,纷纷扬扬,撒向广阔无垠的天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他独自站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灌满他的衣襟,冰冷刺骨,他却奇异地感到一丝温暖,仿佛那是桑叶最后的拥抱。
.
由于买不到最近的车票,所以他在这里扎了个临时帐篷,傍晚,他从帐篷里出来,不远处的牧民在弹马头琴。
他对着羊群发呆,然后举起相机,拍晚霞,证明自己来过西藏。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终于接受桑叶离去的。
他想,他大概会变得更好,变成一个更好的摄影师,让所有人都看见他。
因为桑叶说了,他拍的照片很好看。
日子到了,启程,离开拉萨,重新开始。
第二年,他突然收到一封信,打开是一张明信片。
——“陈海风,其实我喜欢你好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陈海风瞬间湿润了眼眶。
陈海风成了一个独特的摄影师。
他的作品依旧是夸张的,充满了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和生命厚度。
他走遍了世界各地,拍了无数照片,得了无数个摄影奖。
后来有人找到了他。
“我想拍一部电影。”
陈海风看着眼前的人,莫名觉得熟悉。
那人把名片递过来:“我叫边封,文艺片导演——我们见过的。”
“我们......见过?”
“在拉萨的时候,”边封说,“我是那个和你们拼车的人。”
“想起来了。”
边封:“你愿意和我说说......你和那个作家的故事吗。”
陈海风思索一会儿。
“可以。”
.
某年某月某日。
《在草原深处写信》,正式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