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
君御泽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阶,一个瞎眼的年轻男子正坐着,身边跟着个半大的女孩,手里拿着个烤土豆。
“是楚先生”旁边一个妇人搭了话,是阿晓娘,“他是我们村教书的,在火里救了人,眼睛就是那时候瞎的”
君御泽走过去,在楚吟萧面前站定。
“在下君御泽,奉旨来查黑风堂的事。先生可知黑风堂的人,为何要烧村?”
楚吟萧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他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他们在找一个少年,没找着,就放了火。”
“找什么少年?”
“不知道名字,只说是带了伤”楚吟萧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木盒,“火里撒了黄粉,伤了眼。村里的老医说,那粉有毒。”
君御泽心里一动,黑风堂找一个带伤的少年,还动用了毒粉,这少年,怕是不简单。
他回头对手下吩咐:“先把村民们安顿好,找个干净的地方住。另外,去查黑风堂的据点”
亲兵应了声,分头去了。
君御泽又看向楚吟萧:“先生的眼睛,可有法子治?官府里有医师,或许能想想办法。”
楚吟萧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必了”
“能摸着路,能听见阿晓说话,就够了”
楚吟萧抬手,碰到了阿晓递过来的水囊,“倒是村里这些人,能有个遮风的地方,比什么都强。”
君御泽看着他空洞却平静的眼,又看了看周围一片焦黑的废墟,几个村民正合力抬着一根烧得只剩半截的房梁,想从里面扒出点能用的铁钉,手指被木刺扎破了,也只是往衣襟上一抹,继续使劲。
风卷着灰屑掠过,落在每个人的头发和肩头,像一层洗不掉的霜。
他沉默片刻,对身后的君御泽道:“让随行的工匠先看看,能不能搭几间草棚,再把带来的粮食分一分”
又转向楚吟萧,“先生既知晓黑风堂找少年的事,想必还有细节能说?比如他们描述的模样,或是有没有说过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
楚吟萧指尖在膝头轻轻敲了敲,像是在回忆。
“那晚阿晓说,黑风堂的人在村里问了好几遍,‘穿蓝布衫、带玉佩的少年”他顿了顿,摸向怀里的木盒,“我这玉佩,倒是与他们描述的有些像,只是……我并非少年,也一直住在村里,他们找的该是别处来的人。”
君御泽眸光微沉。穿蓝布衫、带玉佩——这特征不算特别,玉却也绝非随处可见。
他想起御史递的折子提过,黑风堂近来与边境的走私商往来密切,难不成这少年和走私案有关?
“先生见过这样的少年吗?”
“半月前倒是有个外乡少年路过,说是进山寻药,穿的正是蓝布衫”
“只是那晚火起前,我让阿晓带着他往山后跑了,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正说着,阿晓突然拽了拽楚吟萧的袖子:“先生,王伯说药渣该倒了”她抬头看向君御泽,眼里还有些怯,却挺直了小身板,“我先生的眼睛,就是被黑风堂的毒粉伤的,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些坏人!”
君御泽温声应道:“官府定会查明此事,还青林村一个公道”
他起身对手下道,“你带两个人去山后看看,问问猎户有没有见过穿蓝布衫的少年。”又转向楚吟萧,“先生若想起其他细节,随时让人找我”
楚吟萧点了点头,听着官差的脚步声渐远,手里的水囊被阿晓接了过去。
“先生,君大人看起来是个好人。”
“嗯”楚吟萧摸了摸阿晓的头,“好人……总能多些指望”
三日后,君御泽的手下从山后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
“大人,山后没找到那少年的踪迹,倒是遇见个老猎户,说半月前见过黑风堂的人往西边去了,还驮着个麻袋,像是装了人”
君御泽正在翻看从废墟里找到的黑风堂腰牌,闻言指尖一顿。
“西边是往哪?”
“是往断魂崖的方向”手下低声道,“那地方地势险,常年有瘴气,寻常人根本不敢去。”
君御泽放下腰牌,起身看向窗外。青林村的废墟在阳光下泛着灰光,几个村民正用烧焦的木料搭简易的棚子,阿晓娘蹲在地上,把捡来的碎石块垒成灶。他忽然想起楚吟萧说的话,“能活下来,就够了”。可活着的人,总得为死去的、失踪的,讨个说法。
“备马”君御泽道,“去断魂崖。”
周瑾愣了愣:“大人,瘴气……”
“带足解药,再请王伯同行”君御泽整理了下袍角,“黑风堂敢往那去,定有猫腻”
出发时,楚吟萧拄着竹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阿晓扶着他。“君大人”楚吟萧声音轻却稳,“断魂崖东侧有个山洞,能避瘴气,是早年采药人挖的”
君御泽颔首:“多谢先生”
马蹄声踏过灰烬,往西边去了。
阿晓望着尘土飞扬的路,拽了拽楚吟萧的袖子:“先生,他们能找到那个少年吗?”
“不”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