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爸爸没有突然去世的话。
当时魏延正在上课,接到电话疯了般的冲出教室。
最早的一班高铁也要三小时才能到家。
魏延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听见手机里妈妈的叫喊,人群熙攘的嘈杂,由远及近传来救护车的嘶鸣。
他能想象到医生们拨开人群把爸爸抬上冰冷的担架,呼吸机面罩紧箍着他惨白的脸,红得发黑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涌出,浸湿一层层白色纱布…
“滴——”
魏延听到监测仪的声音变成一条直线。
就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脑袋炸开了。休克一样,眼镜看不见,耳朵听不到,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向高铁站冰冷的地面。
手机摔出去好远。
魏延记得,他当时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地上,靠本能伸手往前摸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他明明睁了眼,但还是一片黑暗。耳朵里充斥着忙音。
…魏延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但是他必须拿到手机。
电话还没断,医生肯定在做心肺复苏,爸爸一定能醒的,能醒的——
魏延靠手臂拖拽整个身体向前一寸寸的挪动,像濒死的鱼,拼命扇动尾巴想要跳入近在咫尺的水源。
车祸是有黄金救援时间的,救护车来的很快而且医生肯定有经验,爸爸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
魏延双手一直在四周地面上摸着。他知道手机就在前面,可是越急越慌,几次触碰到屏幕边缘,刚拿起又因为手臂止不住的抖动又重新掉回地面。
魏延在黑暗里拼命喘气,大口呼吸,强迫自己的双手不要颤抖。
终于拿起手机。
在将手机举起,把听筒靠近耳朵的这几秒,魏延祈祷了千遍万遍,
一定、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我,爸爸。
…
“滴—————————”
随之而来的,是妈妈刺破天的一声哭嚎,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来呼唤爸爸最后一遍。
没有奇迹发生。
良久,妈妈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魏延半跪在地上,腰弯成弓形,头埋在肩里。肩膀耸动着,泣不成声。
……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在外地务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自己还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不坚持到我回家——
为什么,明明自己就是学医的,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离开。
太痛了。
…
亲人间的分离,就是用最钝的刀从心口剜下一块肉。
疼得濒临死亡边缘,还要清醒的看着自己全身的血液流干。
…
那通电话最后,妈妈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快些回家。
…
葬礼结束后,魏延就开始失眠了。
他几乎一整晚都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第二天照样爬起来去教室。
或者刷一晚上无意义的视频,整个人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里一天。
当然,这种情况持续到一定时间,身体就会告罄,然后昏睡一整天,或者两天。
最后还是夏檬看不下去了,逼着魏延去看医生。
诊断下来是中度抑郁和躯体化障碍。
魏延开始吃药,早中晚都要吃。还要定期去复查,防止抑郁转化成双相。
魏延不算是内向的人,顶多不爱说话和交际。但是自从生病以后,他发现自己对人群和正常的目光交汇都出现了排斥反应。
魏延变得不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