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吱呦”一声而开，两头眼冒绿光的饿狼早已迫不及待，寻着香气便直朝崔扶荣扑了过去。

座上之人一阵惊呼，崔扶荣快速俯身，在地上回旋半周后腾跃而起，她迅猛抬起一只手臂，直朝一狼的后背刺去。

昔日那些只在纸上谈兵的狩猎技巧，在父王指缝间偷望的道道猩红，终在此刻寻得一个合适的缺口，将她眼底的平静都化为一把利刃，汇积在她手腕间，向下翻涌。

血，顺着刀刃尽数下坠，两狼长长一声哀嚎响彻四周。

“好！”

“这果然是奇药！”

台上一阵叫好，彼时一狼已重新扑了上来，她的匕首还未抽出便被狼爪按在地上。她腾出另一只手死死抵住饿狼的头，才勉强不至于被一口吞并。但很显然僵持并非长久之计，随着厉齿的贴近，越来越多的热气尽数扑在她青筋勒起的小脸上，而身后的那匹受伤饿狼早已重新站起，似卯着劲要一洗雪耻。

体内一阵燥热腾起，耳畔阵阵轰鸣席卷，崔扶荣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只觉她浑身的青筋都要爆裂而破，手抖得愈发厉害。

二狼似乎很通人性，瞧清这一形式后便纵身一跃开始新一轮的攻击，于是一人两狼在中央周旋了四五个回合。随着彼此的喘息声不断加重，台上看客也看腻了，直打着哈欠恹恹掷下四五块果子。

“这药效还没有半炷香，真是没劲。”

有了果子相引，两狼迅速散开，秦老板见势便要再开第三个铁笼，可就当他手刚碰铁链的刹那，只觉肩上一沉，再一抬眼却见崔扶荣手持匕首，已然爬到他的肩上。

“畜生，还不快下来！”秦老板大嚷道。

那秦老板虽是身形瘦削，但毕竟早些年也是打猎之人，力气并不小，随着他剧烈的晃动崔扶荣摇摇欲坠，险些栽倒在地。

可她依旧死死扣住秦老板的脖颈，又将手中的弯刀抵在他的双眸前，朝台上之人喊道：“猛兽岂有人常，人兽相争又有何趣味！不如今日就请各位爷看一场，智取兽场之王的戏码。”

崔扶荣一声高喊，台上之人果然又来了兴致。

“斗兽常见，斗人倒是稀奇。今日若有幸一闻，也算是开了眼界。”华衣男子懒懒摇着折扇。

“那便请诸位爷瞧好，好戏开场。”

崔扶荣唇一勾，身下的秦老板猛然一颤，他使出浑身解数，将崔扶荣整个身子朝地上砸去。但几乎就是同时，崔扶荣那双澄澈的眼眸一暗，她手中的弯刀便又增添了一抹新的痕迹。

秦老板手捂双眼哀嚎不断，崔扶荣忍痛一滚便避开横扑的二狼。

二狼寻着血味就直朝秦老板撕咬着，痛失双目的秦老板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按在砧板上，只能由着凄厉的喊叫扩散在空荡的长夜中……

座上之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无人喊停，场中之人心有余悸，却也无人敢上前营救，只面面相觑，任由那滩浓烈的血迹铺满黄沙。

猛兽无识只懂得饥饱，人皮之下，又岂能皆是直立行走之物？

以往她总不懂父王每次狩猎时为何总与她提起这句，可现在她好像全都明白了。崔扶荣撑起身子用袖口擦了擦刀上的血迹，仿佛只是拂去灰尘般平静。

在她身后良久伫立的沈万安收回目光。事态的发展远要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精彩，也不知怎地，他忽然就想起初见时她跟他协商的那个条件。

那时他只当是她大言不惭，口出悬河，但或许有朝一日，她真能帮他扳倒许家。

四周惨厉的喊叫声早就没了声响，旷野间饿狼嚼骨的清脆声也变得有些乏味起来，台上的看客扔下些银两便起身离去，场外的众人这才敢前进制止了两狼又夺了银两。

戏已散场，狼嚎的凄厉引得其他笼中的猛兽再次狂吠起来，几个壮汉手持长刀，怒气冲冲朝崔扶荣扑去。

“兄弟们，把这小孩抓起来替秦老板报仇！”

崔扶荣啐了口“假模假样”，迅速躲避着壮汉们的袭击，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再加上药效渐退她躲闪起来也有些吃力。

“去把那对母子带出去。”

“大人，您不能……”

不等隋遇说完，沈万安已冲进了人群中，不带一刀一棒，却仍能见招拆招。

崔扶荣眼眸微动，就算她已知晓沈万安会武，却也未曾想过他会如此身手不凡，丝毫不在隋遇之下。崔扶荣还在低想着，长袍飞舞间，她整个人就被沈万安拎了起来。

双腿在空中扑腾着，活像个鸡仔。

崔扶荣不悦皱了下眉，但四周人手越汇越多，只得咬紧牙将心中的怨气生生咽了下去。

若有一日让她寻了机会，定会将他五花大绑悬在梁上三天三夜。

不，挂上三年，彻底风干！

沈万安不知她心中具体所想，但瞧着她不情不愿耷拉下的脑袋，便也能猜出几分她的坏心思，只提醒了一句“抓稳了”。

沈万安一跃，崔扶荣立即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随后整个人就挂在他的肩上，彼时隋遇也接回那对母子，纷纷退至车内。

“驾！”

马车飞驰而行，车厢内沈万安不悦理了理衣袖间的褶皱。如果他没有感知错的话，就在她跳下身的瞬间，还不忘伸手在他肩头上扭了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