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二十分,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林晚星公寓的客厅里,麻辣香锅的外卖盒敞开着,红油在餐盒里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膜,散发着辛辣的香气。周扬懒散地靠在她的米色布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伸展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晚星,我兄弟住院了,急需要三万块钱手术费。"周扬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你能不能先借我周转一下?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林晚星正端着杯冰水从厨房走出来,闻言手指微微收紧,玻璃杯壁上立刻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她看着周扬那张俊朗的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就是这张脸,三个月前在咖啡厅里对她一见钟情,现在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窗台上的玄夜突然绷直了身体。那只通体漆黑的英短猫原本蜷成一团假寐,此刻却猛地竖起耳朵,金色的双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此刻正死死盯着周扬。
"叮——"
周扬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宝贝,下次见面穿你新买的那条黑丝】。
"喵——!"
玄夜发出一声几乎不像猫叫的尖锐嘶鸣,浑身的毛发瞬间炸开,尤其那条乌黑发亮的尾巴,让它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倍。它弓起背,金色的双瞳同时收缩成一条细线。下一秒,它如同黑色的闪电般扑向周扬,锋利的爪子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径直扑向了周扬的脖颈处。玄夜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铃铛震动时,林晚星眼前闪过模糊的实验室影像——不锈钢操作台、闪烁的仪器指示灯、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
"操!这疯猫!"周扬痛呼一声,猛地甩开手臂,手机"啪"地掉在米色的长毛地毯上。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渗出,奇怪的是,那些血珠在落地前竟诡异地悬浮了一瞬——每一滴血里都映出微缩的猫瞳影像,林晚星突然听到玄夜冰冷的心声:"1983...背叛...实验体7号..."
林晚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画面让她想起一个月以前的那个雨夜——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玄夜。
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林晚星撑着伞匆匆往家走,拐进巷子时,一阵凄厉的猫叫混着雨声刺进她的耳膜。那叫声不似寻常猫叫,倒像是某种痛苦的哀嚎。
巷子深处,一个穿黑色皮衣的男人正举着铁铲,狠狠殴打一团蜷缩的黑影。铁铲落下的闷响被雨声掩盖,但那团黑影发出的惨叫却让林晚星浑身发冷。男人顺势又用脚猛踹地上那团小小的黑影。
"住手!"她下意识冲过去,男人脚落下的瞬间,她抬起手臂用力推搡了男人一下。男人没站稳,握着的铁铲重重地砸在林晚星的手背上,被划破的手背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雨水混着血水顺着她的手腕流下,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红色水洼。
男人咒骂一声,见有人来,丢下铁铲转身就跑。林晚星顾不上追,低头看向地上那团黑影——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英短猫,左耳后有一道新鲜的撕裂伤口正汩汩流血,双眼是熔金般的金色。最奇怪的是,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残缺的金铃铛,铃铛内侧隐约可见"灵枢"二字。
"别怕...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医院"她脱下外套想裹住它,黑猫却猛地挠向她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猫眼里闪过一丝人性的光芒——不是感激,而是某种复杂的、近乎讥诮的情绪。
最终那天晚上她还是把它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经过了一番治疗之后带回了家,取名"玄夜"。但这一个月以来,玄夜始终与她保持距离,从不主动亲近,甚至在她试图抚摸时露出尖牙发出嘶嘶的声音之后跑离她的身边。只有在深夜,她偶尔醒来会发现它蹲在床头,金色的双瞳在月光下静静注视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
"这畜生到底哪儿来的?"周扬捂着流血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玄夜。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小花。
林晚星弯腰捡起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界面。她的指尖刚碰到机身,突然听见细碎的声音钻进脑海——
【又来找这蠢女人借钱了】
【得手后就去丽思卡尔顿找小慧】
【上次借的两万块钱根本不够花】
【这蠢女人也就借钱这事比较好使,就当废物利用吧】
这些念头像尖针般刺入她的太阳穴,同时右手腕的月牙胎记泛起淡金色的微光,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有种莫名的躁动快要按耐不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你要借三万块给兄弟治病?"林晚星抬起头,目光落在桌上周扬钱包露出的酒店房卡套上,"是去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治病吗?"
周扬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张总是带着自信笑容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嘴唇微微颤抖:"你...你怎么知道丽思卡尔顿?"
"你监视我?"周扬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几上的外卖盒。红油汤底泼在浅色沙发套上,有几滴溅到玄夜的前爪。玄夜原本低头舔舐着自己身上绒毛的动作突然僵住,它的瞳孔里浮现出陌生的画面——
穿阴丹士林蓝旗袍的少女跪在绣绷前,银发老人握着她的手,一针一线地教她落针。绣绷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往生咒》,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林晚星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病榻前的外婆、绣到一半的寿衣、黑猫尖牙上挂着的银发...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用指尖蘸着洒落的红油,在纸巾上临摹着外婆独创的"捻金点彩"刺绣针法的完整图案——这分明是前世未曾学完的技法,此刻却如同本能般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你他妈在搞什么巫术?"周扬踉跄着后退,撞到墙上挂着的猫爪造型装饰镜。镜子"哗啦"一声掉下来,碎成八瓣,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现代的林晚星、民国的沈念芝、还有一只戴着金铃铛的三花猫...
玄夜突然发出近似人类冷笑的"呵"声。它轻盈地跃到周扬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周扬顿时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渗出可疑的水渍,随后便尖叫着连滚带爬跑出了林晚星的公寓。而黑猫优雅地舔着爪子,瞳孔里闪过与记忆中民国病房那只黑猫如出一辙的讥诮眼神。
凌晨三点,浴室里水声淅沥。林晚星机械地冲洗着染红的指尖,热水冲刷着皮肤,却冲不散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镜面上凝结的水汽突然流动起来,组成一行字:【灵魂课题一:识别虚伪之爱】。玄夜不知何时蹲在洗手台上,它伸出前爪抓挠着这些字,水痕立刻变成血红色,流进下水道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念——芝——"。林晚星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能听懂它们在讨论"穿皮衣的虐猫者又出现了"。一阵风突然刮进昏暗的卧室,快要燃尽的香薰蜡烛随风侧倒在梳妆台上,引燃了林晚星撕毁的与周扬的合影照碎片。林晚星闻到烟味快速冲出浴室,慌忙灭火后发现灰烬诡异地聚成残缺契约,契约中的腓腓衔莲图案恰好与林晚星胎记形状重合。
玄夜突然用爪子按住灰烬的一角,林晚星脑海响起它的心声:"边界...自爱..."那声音冰冷而遥远,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
玄夜跳上她的肩头,冰冷的鼻尖蹭过她的耳垂。林晚星在镜中看见自己的眼睛——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与玄夜一模一样的金色竖瞳。镜中的倒影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既熟悉又陌生,像是穿越了百年时光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