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三十分,闹钟第五次响起时,林晚星才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她伸手按掉手机闹铃,锁屏上“周一”两个猩红的字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窗外下着绵绵细雨,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将整座城市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她机械地洗漱、化妆,手指在碰到右手腕内侧的胎记时突然顿住。那块暗红色的月牙形痕迹今天格外灼热,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茧而出。这个从出生就有的标记,最近变得越来越敏感,有时甚至会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医生说是汗腺分泌异常,但林晚星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九点十五分,星辰广告公司设计部的日光灯将每个人的脸色照得惨白。林晚星盯着电脑屏幕,屏保上那封写好的辞职信已经停留了整整三分钟。黑体加粗的“离职申请”四个字像四把尖刀,每次开机都会在她心口剜一下。
“又在发呆?”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砰”地砸在她的桌面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在键盘上。林晚星抬头,对上同事苏梅似笑非笑的眼睛。这个比她晚入职半年的女孩,如今已经是张丽最得力的助手。
“张总监让你把星耀地产的方案再改一版。”苏梅将一叠文件扔在她桌上,“她说你上次交的东西连垃圾都不如。”
林晚星的指尖在键盘上微微发抖。这份方案她熬了三个通宵,查阅了上百份资料,甚至在周末跑去工地实地考察。而现在,它连被评价的资格都没有。
十点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张丽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外套,指甲油是同样的颜色,让林晚星想起上周被自己失手打碎的红酒瓶,那些溅在地板上的污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就是你的最终方案?”张丽两根手指捏着设计稿的一角,像是在拎什么脏东西,“星耀要的是高端大气的风格,你这做的什么?贫民窟改造吗?”
“唰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林晚星看着自己七十二小时的心血变成碎片,像被解剖的蝴蝶翅膀一样飘落在脚边。她的胃部猛地抽搐起来,喉咙深处泛起酸苦的胆汁味。
张丽端起那杯苏梅送来的咖啡,褐色的液体精准地泼洒在那些碎片上。墨迹晕染开来,变成一团团扭曲的污痕。林晚星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进掌心,但疼痛远不及胸口那股灼烧感。
奇怪的是,当咖啡泼下的瞬间,手腕上的胎记突然剧烈发烫。那种灼热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林晚星回过神时,皮肤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痛感只是幻觉。
她注意到张丽上衣口袋插着一块真丝刺绣手绢,手绢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奇特的图腾——形似狸猫的神兽踏着某种花瓣,神兽的尾巴卷着一枚药片形状的物件。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跳,却说不清为什么。
“今晚重做,明天我要看到新方案。”张丽转身前又补了一句,“别想着辞职,就你这种水平,去哪都一样。”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后,林晚星弯腰去捡那些被咖啡浸湿的纸片。她的手指在碰到其中一张时突然刺痛——纸角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暗金,像是胎记渗出的液体。更诡异的是,当她试图擦掉那抹金色时,指尖竟然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午休时间,林晚星躲进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她颤抖着解开衬衫袖扣,那块月牙形胎记周围竟然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电路板上的导线一样向四周蔓延。但当她用冷水冲洗后,那些纹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午三点,苏梅在部门会议上“不小心”将茶水泼在她的笔记本上。林晚星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雪花点,突然注意到苏梅笔记本打开的文档上,停留在新的一页文档上,那一页文档正编辑到“沈”这个字,光标在"沈"字旁不停闪动。
下班后,林晚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六点四十分,她停在一家名为“喵缘”的宠物店前。橱窗里,一只赤铜色的阿比西尼亚猫突然立起身子,两只前爪“啪”地拍在玻璃上,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腕。
那只猫的瞳孔在夕阳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泽。林晚星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手腕内侧的胎记又开始发烫,这次比白天还要剧烈。她鬼使神差地推开店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欢迎光临。”
一个扎着脏辫的年轻女孩从里间走出来,耳垂上挂着的猫眼石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女孩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却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陈年的血迹。
“它叫赤焰。”女孩指了指那只阿比西尼亚猫,“是店里最特别的家伙,平时对客人爱搭不理的。”
林晚星的手指刚触碰到橱窗玻璃,一阵电流般的刺痛就从指尖窜到脊椎。赤焰突然从展示台上跳下来,轻盈地一跃跳落在一个古董柜的顶端。它低头叼起一条缀着金铃铛的项圈,轻巧地甩到林晚星脚边。
铃铛“叮”地一响,林晚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正将同样的铃铛系在一只猫脖子上,而那只猫的眼睛,正是赤焰这样的金色竖瞳。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穿旗袍的少女和银发老妇人站在照相馆布景前,老妇人的手腕上有着一块模糊的月牙形印记。
“它选中你了。”店主弯腰捡起项圈,指甲划过铃铛表面时,林晚星分明看到内侧刻着两个微型篆文:“灵枢”。“这铃铛是前主人留下的…据说能唤醒一些沉睡的东西。”说完店主便微微一笑。
赤焰突然扑进林晚星怀里。当林晚星与赤焰金色竖瞳对视的瞬间,胎记骤然灼痛,一声凄厉的哭喊在她耳畔炸开:“救救我外婆!”那声音如此真实,吓得她差点把猫扔出去。等她回过神,却发现宠物店角落的电子钟显示时间停滞了整整三秒。
极度怕猫的林晚星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她当场付款买下了赤焰。店主找零时,她注意到纸币上印着模糊的猫爪水印,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它会是个好伙伴的。”店主将赤焰装进猫包时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对你这样的…特殊客人。”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赤焰蹲在出租屋的床头,月光将它的影子拉长到诡异的地步。林晚星蜷缩在床上,胃部仍残留着白天被羞辱时的绞痛感。她摸向胎记,却抓到一手湿冷——不知何时,那里又渗出了淡金色的液体,但转眼就蒸发在空气中。
窗外,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跃上防火梯。借着月光,林晚星看清它泛起诡异荧光色的瞳孔,正死死盯着房间里的赤焰。
她突然发现床单上有一处被手腕内侧淡金色液体滴到的地方,纤维竟然像被腐蚀般卷曲起来。更诡异的是,赤焰和窗外黑猫的影子在墙面上交叠,形成锁链状的暗纹。
项圈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一种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高频震颤。林晚星感到头痛欲裂,赤焰却在这时扑向她的手腕,轻轻舔了一下林晚星右手内侧的胎记,然而,胎记的表皮居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剧痛中,她惊恐地盯着赤焰瞳孔中爆发的血色光芒,以及伴随脑海中响起的机械音慢慢地失去了意识:【灵枢系统激活,载入实验体7号记忆碎片…】
当林晚星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民国街道上。青石板路两侧是灰砖砌成的老式洋房,远处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赤焰蹲在她脚边,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穿阴丹士林蓝旗袍的年轻女子——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念芝,你发什么呆?”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快回家,要下雨了。”
林晚星转身,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站在巷子口。老人手腕上,那块月牙形印记与她的胎记如出一辙,只是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老人衣襟悬挂的香囊坠饰,正发出与赤焰项圈上一模一样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