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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谶纬承欢 > 荧惑

荧惑(2 / 2)

为首的一个太监嗓音尖利,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哭什么哭!晦气!能被太子爷看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另一个太监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令人不适的猥琐:“就是,太子妃娘娘仙去后,爷心里苦闷得紧,瞧你这眉眼有几分似娘娘,那是你的造化!乖乖跟咱们回去,哄得爷高兴了,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放开我……我不是……求求你们……”女子的哀求被布团堵回喉咙,变成更令人心碎的呜咽。

陈珏隐藏在阴影中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知道太子兄长陈淮琳的“疯病”又犯了。自从那位容貌倾城、性情温婉的太子妃林碎玉去年难产薨逝,一尸两命之后,太子便彻底垮了。他从最初的悲痛欲绝,逐渐变得偏执疯魔,终日沉浸在酒精和幻觉里,偏执地认为碎玉并未离去,只是躲了起来。他开始命人四处搜寻与碎玉眉眼、身段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强掳入东宫,囚禁起来,日夜相对,以求片刻慰藉。

此事在宫中早已不是秘密,但皇帝溺爱长子,加之太子地位稳固,无人敢直言劝谏,最多只是在背后摇头叹息。只是苦了那些被无辜卷入的女子和家人。

陈珏眼神晦暗地看着那一行人推搡着、拖拽着,如同押送犯人般从漱玉宫外的宫道走过,那宫女绝望的呜咽声和太监们的呵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宫殿阴影里。

但那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与他记忆中母亲模糊的、带着淡淡哀愁的悲容渐渐重叠。

这吃人的皇宫。它吞噬了母亲,吞噬了林碎玉,现在又在吞噬更多无辜的人。华丽的金瓦朱墙之下,埋藏着多少肮脏和血腥?

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目光重新落回怀中那本硬邦邦的旧宫册上,眼神变得愈发冰冷和坚定。

他必须知道真相。关于母亲,关于这宫里的一切污秽。

就在这时,漱玉宫那扇几乎无人叩响的破旧院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是三声间隔有序的、指甲划过木门的细微声音。

陈珏瞬间警惕,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肌肉绷紧,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呼吸压得极低。

只见一个穿着最低等杂役内侍服色、帽檐压得极低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地闪身进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那人影对院中布局极为熟悉,径直来到殿门旁,迅速将一枚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蜡丸塞进门缝下的一块松动石板底下,整个过程不过一两次呼吸的时间。旋即,那人影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他的人。一个他耗费了极大心力、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才安插下的耳目。

陈珏又在阴影中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只有呼啸的风声时,才像狸猫一样轻巧地掠至门边,指尖灵巧地撬开那块石板,取出了那枚尚带着一丝室外寒气的蜡丸。

他回到室内,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捏碎蜡丸。里面露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极细的墨笔写下的小字,字迹略显潦草,显是匆忙中所书:

“国师近日,常于子夜独自秘访永巷旧档库。”

永巷旧档库?

陈珏的眉头骤然锁紧。那是皇宫最深处一片几乎被遗忘的区域,里面存放的,多是宫中罪奴、或是犯了事的下等宫人、以及一些身份敏感或不祥之人的陈旧档案和卷宗,阴冷潮湿,蛛网密布,平日里连最低等的太监都不愿靠近。

国师元璟……那位超然物外、深受父皇极度信任、执掌星象祭祀、在朝中地位尊崇无比、几乎可与丞相秦奏分庭抗礼的人物,他一个日常焚香抚琴、谈玄论道、洁净出尘之人,为何会对那种堆满灰尘和霉烂纸张、充斥着晦气和不祥的地方感兴趣?而且还是在子夜时分,独自秘密前往?

这太不寻常了!

一个模糊却大胆得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母亲……她来自南胤,身份特殊,她的死也透着蹊跷。她的档案,是否也会被归为“特殊”或“不祥”而存入永巷?

难道母亲的死……会与那位看似不染尘埃、高深莫测的国师有关?

这个想法让他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鼓里嗡嗡作响。是了,若是涉及星象、谶纬、或者说……需要借助“天命”来掩盖的阴谋,还有谁比这位国师更擅长?

他猛地抬头,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漆黑的夜空。

此时,钦天监正周淳风或许正战战兢兢地向皇帝禀报那骇人的星象。而那颗名为“荧惑”的赤红色妖星,正高悬于苍穹,冷冷地、漠然地注视着这座波云诡谲、暗潮汹涌的浮玉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所有人的命运。

风更大了,吹得漱玉宫破旧的窗棂哐哐作响,如同一声声不详的预告。

陈珏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他感到,自己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一直笼罩在母亲死亡之上的、那巨大迷雾的一丝边缘。而这条边缘,竟意想不到地,牵连上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国师。

前路莫测,凶险异常。

但他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幽暗而执拗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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