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案”——这三个字从阿史那公主淬毒的唇间吐出时,带着刺骨的嘲讽,也勾起她丧母之痛。
雨水中的清辞颤抖着,慢慢展开蜡丸里的血书。母亲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最后几行却清晰得骇人:
“...官船沉没别有动机,漕银早被换作石块。妾身跟踪至凉州,见李崇与突厥人...”
后面是大片喷溅状暗斑,分明是咳出的血。最后添了一行小字,笔锋陡转凌厉:
“若妾身遭遇不测,求三殿下彻查兵部侍郎李崇——”
落款处按着个血指印,旁边却多了道朱批:
“婉娘忠烈,吾必手刃仇雠。”字迹狷狂如剑出鞘,正是三皇子的手笔!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看完后,心身疲惫,很久才明白,母亲的投江自尽别有隐情。看来,只有查清沉船中的官银才能找到真相。
沈清辞走回暖阁,白日他徒手搏熊的画面闪过脑海。还有为救自己时他后背撞上树桩时闷哼一声,定是正撞在旧伤上了———打捞燕子矶沉船,有五、六人突然围攻三皇子,最终他后背受伤严重,
暖阁回廊上纱灯照映,朦胧而好看,突然传来齐王的笑语:
“...三殿下那熊皮赠得妙,可惜沈小姐无福消受。”
接着是萧景珩冷冽的回应:
“皇叔慎言,沈太傅正在查漕运案旧档呢。”
“说起漕运案,本王倒想起桩趣事——当年打捞沉船时,捞着个绣苏家纹样的香囊呢。”
他故意晃着酒杯,“里头藏着首情诗,落款可是...婉娘?”
酒盏炸裂声刺耳!萧景珩竟徒手捏碎瑬金杯。瑬金杯碎成数片,萧景珩刀锋划伤的掌心又流了血:
“皇叔年纪还不够大啊,不然该回府养老了。”语气平静,眼底却翻涌着杀意。
齐王吓得后退半步,强笑道:
“开个玩笑...”
“本王从不开玩笑。”
他缓缓清出掌心碎片,
“尤其关于已故忠烈之事。”
突然将染血的碎片掷向黑暗处!惨叫声中,有个突厥装束的探子应声倒地,喉间正插着那片鎏金盏碎片。
“看来有人听不得实话。”萧景珩甩了甩滴血的手。
清辞忍不住走出暖阁至回廊,萧景珩二话不说便抓住她手腕,取出罗帕,擦拭他手上的血。
阿史那公主尖笑:
“三殿下这是要学当年沈太傅?听说婉娘夫人也是用染血的帕子...”
弓弦震响!金翎箭擦着她嘴唇钉入廊柱,怔怔而立。萧景珩的声音冷得结冰:“公主的舌头不想要,可以喂狼。”手上的罗帕滑下,无声落地。
死寂中,他忽然俯身拾起那方血帕。众人以为要发作时,他却轻轻叠好塞回清辞手中:“弄脏了,赔你新的。”
转身时蟒袍下摆扫过那盆烤衣炭火,溅起的火星恰巧点燃齐王衣摆。
混乱中,清辞觉出掌心多了颗解毒丹——正是母亲常配的“苏氏清心丸”!蜡丸上刻着新添的小字:“子时,沉船处。”
子时的燕子矶江风如刀。她踩着潮湿的沙岸,看那道玄色身影正在残骸间摸索。“来了?”他头也不回,“给你看样东西。”
锈蚀的船板被撬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石块!
“这就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真相。”他推开石块,底下赫然是具白骨!腕上还套着断裂的苏家银镯,指骨紧紧攥着半块兵符。
清辞瘫跪在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见他突然抽剑掘土,又挖出十余具尸骸!“都是当年‘沉船’的漕工,”他声音哑得厉害,“被灭口的。”
江涛声中,他忽然将她冰凉的双手按在自己后背:“
感觉了吗?这道疤——就是在此处,误被灭口者刺的。”沈清辞掌下一道疤痕狰狞凸起,
萧景珩继续说道:“那人是婉娘夫人安排的暗桩,他临死前给了我血书。”
她触电般想抽手,却被他死死按住:“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非要招惹你,为什么假装不信你...”滚烫的液体滴在她手背,竟是他的泪,“因为我得让那些人相信,我对你的兴趣,不过是一时兴起。”
对岸忽然亮起火光!无数箭矢破空而来。他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后背重重撞上船板。闷哼声中,她摸到他旧伤崩裂的温热。
“抱紧...”他喘息着扯动船底铁链,“希望有机会带你看看真正的漕运官银!”
江水翻涌着露出黑洞洞的密道入口。最后一瞥中,她看见对岸领头放箭的——竟有日间为狩猎而受伤之人包扎伤口的林军医!还有,闺蜜林雪儿正哭着被拖走...
出了密道口,清辞无力随地坐下,夜很黑,天空中有星星闪烁着弱弱的光芒,疼失母亲的心情还不曾缓过劲,小心尖似乎又被萧景珩轻轻的刺了一刀,眼下,她最担心林雪儿的安危……
雨帘如轻纱,细细飘洒,春寒料峭的后半夜,沈清辞方回暖阁,身心皆是疲惫不堪,倒在床上,思虑万千中不知不觉已入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