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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莫毛]烂柯人 > 幽梦还乡

幽梦还乡(1 / 3)

 他调子叫得比桃树千回百转,音量也一山更比一山高,众桃树哑火了,纷纷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从没见过的俊俏少年。

穆玄英不着痕迹把少年往自己身后拉,道:“姑娘们,今日能让开了吗?”

桃树们嘻嘻哈哈:“不能不能,今儿也不能。”

穆玄英叹了口气:“人命关天,时不待我。今日恐怕只能用些非常规手段了,还请诸君莫要怪罪。”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指尖顷刻掐出一团火苗。

小别突了眼:“哪来的火?怎么燃起来的?”

众桃树:“……”

穆玄英温声道:“请让我上山去,好吗?”

有风来,窸窸窣窣间,粉雾掠眼,两个身影自山道翩然而现。

一众桃树赶忙上前抱怨,得宓桃一一安抚。粉裙佳人含嗔一眼,对穆玄英道:“促狭鬼,强闯不行,还想火烧别人家不成?”待得视线落在小别身上,眸中光芒大兴,又笑道,“哟,好俊俏的小郎君,哪里捡来的?送姐姐我玩两天呗。”

“呃,呃。”小别道,“姐,强买强卖人口犯本朝律法。”

“……你还挺有意识。”穆玄英收回视线与指尖火焰,继续对宓桃道,“事急从权,若非如此,姑娘也未肯相见不是?”他的目光稳稳落在宓菱身后的红裳女子身上,道,“文姑姑,总算愿意露面了。”

小别拽他衣袖:“人家姑娘还年轻,干嘛叫姑姑?小心被人丢出去。”

文星竹看着穆玄英,道:“你一人同我上去,我不与康家人说话。”

小别一怔:“你知道我姓康?”

文星竹不语。

穆玄英道:“我兄长,也不能吗?”

文星竹的目光落在莫雨身上,他仍是那般懒懒斜倚在桃枝上,眸中的黑却隐约泛着深沉的红。她移开视线,往山上走去:“别废话了。”

穆玄英叹息,见小别还有些怔愣,只能转头对莫雨道:“也罢,小别一个人在下面,我也是不大放心的,有劳兄长照看了。”

莫雨略一颔首:“你且去吧。”

穆玄英三步作两步跟上文星竹的脚步,随着她在山顶站定。夜里山风异常大,站在这里,只可见村中零星火光。

文星竹道:“你孤身来,不怕我将你推下去?”

“不怕。”穆玄英微微一笑,“姑姑也曾想拿斧子劈死我,不是也未能成功吗?”

良久,文星竹道:“抱歉。”

“你为村中人做事,一言一行我都不得不防。倘错信于人,将至万劫不复,我赌不得。但你超度了那些孩子,做到了我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多少,还是该谢你的。”她似是站得有些累了,又寻了颗大石头缓缓坐下,“人上了年纪,腿脚总不大爽利,你也坐。”

穆玄英想了想,从身上翻找了许久,蓦地抄出几贴膏药,递了过去:“姑姑不妨试试这个,我师父也时有骨痛酸涩之感,医师说是湿症,配了些膏药,敷一敷,总能起点效用。”

文星竹一愣,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也有点意思,哪有给妖魔鬼怪贴膏药的,还献宝一般……”她虽如此说,然则还是将膏药收了起来,看穆玄英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好,来日,我试试。”

穆玄英就势抱膝蹲在她一边,有个问题始终梗在喉咙,想要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挣扎道:“文姑姑,你是怎么……怎么……”

文星竹道:“你要问我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另一女声在身后响起:“好不晓得分寸啊郎君,怎么上来就捅人心窝子?”

穆玄英回头,宓桃坐在身后凉亭檐,晃荡着两条生白的腿,笑吟吟拿手中瓜子砸了下他。他便也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姑姑不说也无妨……”

文星竹抬手,示意无妨。

说来几十载旧忆,已俱是身前事。

昔年康文两家结亲,共育一女,本当生如桐枝凰,备受两家重视与疼宠,却因生母追逐真情背离婚姻,成为两家皆不再愿提及的边缘角色。

约莫四五岁,因着父亲续弦,家中再没了容身之所,星竹便被生父送到了文小姐身边,陪伴她食饮起居。两个有毒家庭诞下的孩子,年少懵懂,两小无猜,各自成为彼此不尴不尬不冷不热人生中唯一值得倾吐的对象。她会在文小姐遭受冷眼讥嘲时不管不顾与人大打出手,文小姐也会在她被父亲责打后一次次为她上药,红着眼眶将她拢在怀中。

常言没了娘也就没了爹,更多时候,文小姐都居住在外祖家,康家子弟不会投来探究或怜悯又鄙薄的目光,尤其是两位对她颇好的表哥,令她难得忘却自己的身份,享受只作为一个普通女孩成长的快乐。只是星竹总是不解,为何小姐在康家待得如此无忧无虑,却仍是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她变得更加孱弱易病,曾祖父命人端来一碗碗稀材珍宝的汤药,仍无法让她的病情有所起色。

终在小姐即将嫁给自己钟情的二表哥时,她偷听到了康家家主与小姐的对话。

小姐道:“仙翁,我与表哥将育子嗣,恐怕不能再为您试药了。”

对方沉吟片刻,道:“你身边那丫头,根骨倒还尚可……”

小姐忙道:“我们早有约定,我为您试药,便不必再把她牵扯进来。她还那么小……此等族中私隐,知道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那百年光阴皆为他容颜驻足的男子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可须巢童树即将结果,便就只差这一步之遥。秋儿,你不想为了雪烛容光常驻,做一对羡煞世人的神仙爱侣吗?”

一墙之隔,年纪尚小的星竹掩唇,双眼皆不可思议地瞪大。

原来一向疼爱她的曾祖父,一直都在拿她为自己试药。她恍惚地想,小姐这一生,为何总是没有坦途?就似柳叶漂浮,没有凭依,也找不到真正的归处。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在用自己孱弱的躯体,无声无息地保护着自己。

本能在内心呐喊着奔逃,远离这恶魔所在的地方,可小姐的咳嗽一声重似一声,就如鼓锤砸在心上。她可以走,但文小姐生来是开在这滩泥沼中的花,错过了移栽的时间,人生便再也没得选。她局促而无措地生存在窄缝之中,没有父母告诉她应该如何走未来的路,于是任谁都能成为她人生的舵,方向却独不在自己掌中。

如果让她有一丝离开泥潭的可能。

她会自由吗?会幸福吗?会代替自己,像飞鸟,像云霞,去看这世上所有向往的风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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