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空无一人的诊脉室,齐芳烈一时间进退两难,出门又左右查找了一番,还是没看到人影,于是决定回屋里等着。
诊脉的座位后面还有个由屏风阻断的隔间,他闲来无事,往里面走了走。
“你确定是这边?”
“绝对没错,刚才那个士兵就是往这个方向指的。”
门口响起两道清甜的女声,听起来刻意压低了嗓音。
刚才齐芳烈进屋时没关门,他隔着屏风看见一只小手摸在门板上,接着一个人弓背缩腰怯生生往里面探身。
“刚才那小兵哭哭啼啼的,莫不是迷了眼指错路了?小姐,趁着没人,咱们走吧。”屋外还有个人,听起来离屋门有五步远,应该是在外头放风。
显然另一个人没听她的话,见屋里没人就站直了往里走。
“来都来了,你让我看看清楚。”这人继续往屋里走,边走便嘟囔,“这一排屋子是不是有后门啊?不曾见到有人从入口出去啊。”
她看着屏风了,觉得后面或许有门,于是大胆往里走。
里面的齐芳烈可急坏了,他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就侧身贴墙站着,来人竟然就真的没有发现他。察觉那人正往屏风后边来,他决定赶紧弄出点动静,好让来人发现后自己跑掉。于是定了定神,横过身体站到屏风前。
秦椒兰此时已经走到屏风前面,就觉得一片阴影突然罩了过来,她被突如其来的巨物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转身就跑。
“怎么啦!怎么啦?”小翡还在院子,她听见叫喊以为小姐遭了殃,提着裙子就往屋里头冲。
屋门口,遇到往外跑的秦椒兰,跟她正正撞个满怀。
“砰——”,秦椒兰被这一股劲儿又顶回屋里了。
这一切发生太快,齐芳烈也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人被撞得倒退三步,踉跄了几下仰面倒在地上。
齐芳烈被这动静惊得一时忘了分寸,急忙从屏风后面闪出来,伸手就要去扶地上的人。
一个抬头,一个弯腰,四目相对,俩人就这样打了第一个照面。
手伸了半道儿,齐芳烈才意识到不妥,他就这么僵持着,不敢继续,也不敢收回,跟个草人一样杵在原地。
秦椒兰脑子还是懵的,直勾勾地盯着齐芳烈,心里想着如果现在、立刻、马上装晕混过去,可还能行?
小翡还算反应快,她第一个缓过神来,迈进屋里见两人眼神拉锯,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摘下旁边挂在墙上的簸箕,直接扣到自家小姐头上。
“哎呦。”簸箕下面传来一声闷哼。
齐芳烈也回过神来,赶忙直起腰背过身,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左左右右,一尺见方的地方来回挪腾。门在身后,得跨过地上的人,窗户太远,还要翻一张桌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躲回屏风后面去了。
“完了完了。”秦椒兰心里想。
本来今天穿的就是男装,被撞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权当走错了地方。结果刚才太慌,她又心虚,这一躲,又一遮全都乱了套。自己本来就跟哥哥长得像,又是这个节骨眼,她不信齐芳烈猜不出她是谁。
“呵,自报家门了我,我可太棒了。”她心里暗自腹诽,紧紧抓住簸箕盖住脑袋,即便小翡去拉扯也不肯撒手。
“秦小姐有礼,呃啊……可是有……有话对齐某说?”结结巴巴的,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秦椒兰脑中一片空白,来时的豪言壮语全都丢到九霄云外,根本想不起质问,结结巴巴地冲着屏风回答:“也没有,就是路过,路过。”
说完俩人转身就想跑。
刚迈出去一步,秦椒兰又退了回来,就这么走了,她觉得不妥。
“我平日不是这样的,绝不是不礼不法之人,你切莫误会。也请将军守口如瓶,莫要对我父兄说起,可好?”
“不过,你若是觉得我今日之举有失闺格,做不得将军妻子,那便另说了……”
秦椒兰看不见里面人的表情,不知该怎么补救才好,只能语气越来越卑微,声音越来越可怜,试图唤起对方一点同情心。
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轻佻妄为拖累家族的名声。
“秦小姐多虑了,齐某猜想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求,你对我有什么怨怼才是真真应该的。齐某有愧于你,我耽误你许多年,前些日又害你落水,千般万般都受我连累,你都容忍了,我如何会看不惯这一点点小差错。”
齐芳烈对生人一贯罕言寡语,但今天不知怎地,见了秦椒兰心里反而松懈了。他跟受审的犯人一样,对着平生第一次见的人,把近日来心里的纠结和困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秦椒兰被他的话点醒,终于想起来意。愤意被对方的态度和话语安抚抹平,此刻对齐芳烈的想法更加好奇。她看不见对方的神情,或许是懊恼,又或许是惭愧,不论哪一种都能让她胜券在握。秦椒兰此时心中确信无疑:“这人,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