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回首,伴着山岚远雾恍若隔世。
清浅的眸光落在竹林深处,他转身,徐徐跪下。
“傅念,多谢师祖成全。”
头叩在泥里,沾了他初次拜入凌岩峰时的那片尘埃。
感谢您没有阻拦,让我能与他最后一次相见。
也感谢您的成全,让我不必再欠下什么。
人如浩渺一栗,独行于苍茫的天地间。再循规蹈矩的人,也会奋不顾身地扑一次炽烈的火,为心中念想踏出永恒一步。
他要到临风去,看最后一眼海棠花。
——
“师尊,傅念下山了。”
江知白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白徵。
笔尖一顿,纸上瞬间晕染了一团浓墨。
衣襟内的传音符在闪,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
“什么时候?”
那边的声音停了停,再响起来时已成干涩:“就在刚才。”
“终究,还是去了啊。”
“师尊,我算了一卦,傅念他……”
呼吸猛地一滞,他忙问:“怎么样?”
江知白的喉间喀喀作响,牵出一连串砂砾般的苦:“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白徵怔怔地,笔杆“啪”地落下。
原来,竟是如此。
怪道江知白身为剑修,却能在历练的秘境中接连两次获得窥算天机的机缘。
那时还只道天意如此,往后必有某件大事可圆此因果,却不曾想……
是为了引来如今这场报应。
“知白。”白徵的声音很哑,唇舌干裂:“把罗盘封印了吧!”
对方不解:“师尊为何如此说?”
“你的因果已了,从此之后,不必再算了。”
烛火在案桌上跃动,带着微光噼啪作响,白徵的瞳光涣入死寂,就这么垂眸呆坐着,从午后到深夜,一动不动。
衣襟里早已没了传音符的闪烁,取而代之的只有如坠冰窖的霜风。
窗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烛火被风吹过,如死灰复燃。
“师尊,您怎么还没回去?”
呆滞的眸光微动,他心知是楚栖寻来,却给不出半分回应。
身体似乎僵了,牵动手指都难。
凤凰看出了异常。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身边,将桌上狼藉洗净收好,才问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白徵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填了一览无余的空茫,他的声音很轻,虚浮得如同一抓就散的烟。
“傅念下山了。”
楚栖身形一僵:“他不是重病在身要好生将养么,忽然下山做什么?”
白徵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不愿说,楚栖也不多问,只是无声地牵起人冰凉的手握于掌心温热,目光坚定而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