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珑阳数时辰前。
商妃、玉嫔二人相伴,共去往吉光宫中。她们站在寝室门外,还来不及进去,寝室尽头拉得严实,长长曳地的深色帷幔已被人伸手挑开,里面步出一人,个子高挑,身形修长,正是帝王亲至。
“妾商妃,拜见陛下。”
“妾玉嫔,拜见陛下。”
二人双双见礼,得帝王淡淡一语。
“起来吧。”
“谢陛下。”
“谢陛下。”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于人前,帝王向来给商妃薄面,不会再沉默寡言。他站在帷幔之前,脚下是先帝时期赐予吉光宫中庆妃的造物,黄金玉台。此物华美奢靡,造物昂贵。也因此,熹嫔久居吉光宫左偏殿,多年位份不升,并无人小觑于她:“商妃,今日怎到这儿来了?”
“妾忽闻熹嫔生病,颇为讶异,特来看望。”商妃垂首,答得恭敬而滴水不漏:“未想今日能见与陛下,希望妾并未叨扰。”
“怎会?不过是你愈发不爱出门,乍见你来,颇为奇怪。”帝王的眼睛短暂扫过二人,问过商妃,这才问起玉嫔:“近闻玉嫔与商妃几乎同住,玉嫔时常晚归,可是有什么原因?”
“回陛下,是妾近来胃口不佳,心头不畅,玉嫔闻之忧心,便陪伴于妾。”商妃道。玉嫔站在她身后,一贯会闪的美目轻轻眨了一下眼,准确无误落入帝王眼中,再无人得见。
“珑阳春暖,会叫人困乏,食欲不振。”帝王看在眼里,未有停顿视而不见,继续对商妃言:“姬婉仪新丧后,你身子一直不好,我知你悯然,可切勿过于沉溺,伤怀既伤身。平日里要多注意身体,尽早打起精神,宫中如今还需要你。”
“是,陛下。妾省的。”商妃垂眸应下,帝王知她如今是铁石心肠的性子,将目光投向玉嫔:“既然商妃与玉嫔感情深厚,不如让玉嫔短住于寒山宫,待商妃身体好些再行归去。玉嫔,你可愿意?”
“这,妾可说不得。”玉嫔抿唇一笑,故作为难:“陛下这般金口玉言,都不直接问与商殿下,反而叫妾来触这个霉头,妾可不依。”
“想也知道,她自是乐意你去。”
“是乐意妾去,还是乐意妾领了任务偷偷管着,陛下可要说清楚。妾不做这个恶人,夹在陛下与商殿下之间,这个说不得,那个说不得。”
“......”
眼见帝王不言,玉嫔把他踢皮球似的搪塞来搪塞去,商妃明知这二人不过是在自己眼前唱双簧,到底动摇。
“陛下好意,妾求之不得,没甚么愿不愿的。”
“既如此,便叫人将寒山宫左偏殿收拾出来,不日暂住吧。”
“喏。”
“喏。商殿下愿意,妾必定尽快搬去寒山宫,不叫商殿下好等。”
说完这些话,太医手捧汤药,从门外而来。年轻医者低着头,不敢看这宫中女眷之地中的人,闷头走到里面,跪在玉台前。
“陛下,殿下,相司。臣已将药方熬成汤药,还需熹相司趁热喝完。”
“流心。”帝王唤了一个名字,如阴影般远立于寝室墙边的宫侍无声走近前来,接过太医手中的药,挑开帷幔走了进去,随后不见身影只见朦胧光线下印有重重影子。
“陛下,熹嫔之病,究竟为何?”商妃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口。
帝王看她一眼,商妃摸不清这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急症。”
“......”然后呢?商妃以眼神问他。
“太医院无能,你二人未来之前,孤已命人轮换不少太医诊脉,却皆都答得支支吾吾,说不清个所以然,束手无策。商妃问孤熹嫔之病究竟为何,孤也无法回答。”帝王淡淡看跪在地上的太医一眼,年轻医者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惶惶然和尴尬。
他难掩羞愧:“臣等无能,望陛下恕罪。”
帝王不言,年轻医者便不敢再多话。玉嫔在一旁打量他几眼,似是看出什么,轻声开口:“妾观这位太医颇为脸生,不像是寻常太医院太医。敢问陛下,这位太医出自谁家呀?”
“太医院院判沉盛之徒,石微兰。”
“原是沉御医之徒,怪不得颇为脸生。妾曾听闻沉御医教下严苛,所教皆遣外云游,拓宽眼界积累经验,石太医这般年龄既能出入内宫仍束手无策,可见熹相司病之罕见,需要于医道之上更为精进、见解更深之人。陛下何不叫沉御医过来,给熹相司诊脉?”玉嫔说着,忽而一顿,装模作样地讶然:“妾都忘了问,为何吉光宫中竟不见沉御医身影,只见其徒?陛下亲至看望,却不遣沉御医,妾可不信。”
“珑阳名师相聚,以医会友,广开义诊,百善堂前时常至深夜仍络绎不绝。三日前,沉盛已去,宫中如今只余太医驻守。今日熹嫔急症,孤有意寻沉盛暂归,奈何熹嫔不愿,孤怎好强求。”帝王负手步下黄金玉台,行至商妃身侧稍有停留:“唯幸熹嫔之疾不算迅猛,太医院观之皆言似于风寒,暂先服药静养即可,之后再等沉盛归来诊断。商妃如有事寻熹嫔,切记不可耗时过多。”
“妾明白。”商妃神色淡下来,声音跟着静默。眼见帝王擦身而过,她低头:“恭送陛下。”
室内静寂半晌,流心端着空碗而出。她远远看着商妃,又看了看玉台前仍跪着的太医,先与太医道:“麻烦石太医了,稍后还请石太医随流心在寝外开几服食方,配合汤药食用。”
石微兰心领神会:“好,微臣这便跟着流心姑娘去。熹相司,微臣告退。”
直到石太医起身离开寝室,流心这才走近商妃,行了半礼:“相司知殿下之意,已在帐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