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像张贪婪的巨口。
「不要!妈妈!我害怕!」
回应他的是沉重的关门声,以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令人绝望的脆响。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粘稠,裹挟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
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哭喊到嗓音嘶哑,却只能听见门外母亲时而痛哭时而咒骂的模糊声响。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在这片绝对的寂静里,连自己的心跳都震耳欲聋。
孤独与恐惧化作实质的触手,缠绕着他,一点点剥夺胸腔里稀薄的空气……
就在即将窒息的刹那,幻境倏然转变。
黑暗的地下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洁白得刺眼的病房。
那个无数次将他锁进幽暗地下室的疯狂女人此刻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以后就改成秦啬。”男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如梦似幻。
床上的身影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秦啬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
天光微亮。他蜷起身子,将脸埋进膝间。
梦中的幽暗与绝望如影随形,久久不散。
他竟然忘了,他居然轻易地忘记了,是什么让温柔的母亲变得那般执着疯狂——
是爱情啊。
那个被世人歌颂的美好字眼,却成了摧毁一个家的利刃。
第二天的拍摄过程中,秦啬全程将江启帆视作空气。
起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冷落,江启帆并未太过担忧。他只当是昨夜自己做得太过火,照例伏低做小哄几句便能化解。
直到他第无数次试图靠近,秦啬却有意忽略,或是任由张玹尧和余清越一次次打岔,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再做徒劳无功的尝试,肯定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
但是现在不是能够逼问与沟通的好时机。
然而当张玹尧又一次“失误”念错台词,搭在秦啬腰间的手迟迟不肯收回时,江启帆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紧握的拳关节泛白,却只能在场外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一旁的摄影师屏息凝神,已经能预见到节目播出后将会掀起怎样的舆论风暴。
“不用再送了。”秦啬面无表情地将娇艳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对江启帆每日准时送达的礼盒也视而不见。
江启帆没有强求,只是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姐姐就算要判我死刑,也该给我一个理由。”
“不需要理由。”秦啬垂眸打开办公平板,俨然是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是吗?”江启帆深深凝视着秦啬,没有像往常那样纠缠,只是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便转身离去。
门轻轻合上。
秦啬停留在平板屏幕上的指尖微微颤动。
这样最好不过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却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向垃圾桶。
在那些被遗弃的玫瑰中,他轻轻抽出一支开得最盛的,指尖抚过丝绒般的花瓣,将它插进了桌上的水杯里。
清水映着嫣红的花影,在灯光下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一整夜,江启帆都没有回房间。
在后续的拍摄中,所有人都察觉到秦啬与江启帆之间的关系骤然将至冰点。
最后一场戏是“秦啬”做出最终抉择。这个结局在剧本讨论时始终悬而未决。
三个男人都都觉得秦啬应该选自己,而秦啬却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
当三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场景中,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秦啬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三张面孔——
余清越饰演的丈夫眼中带着卑微的乞求;张玹尧饰演的上司姿态从容却难掩期待;而江启帆饰演的弟弟站在最远处,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风暴。
在所有人屏息等待的刹那,江启帆却突然动了。
他大步穿过斑驳的光影,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吻住了秦啬。
这个吻带着这几天来积攒的所有不甘与占有欲,灼热得仿佛要将彼此融化。
秦啬被他紧扣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里剧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