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溪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轻揉着被咬出印记的下唇,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嘴里没句实话,还是说就爱在我面前撒谎?每次话没说出口就掉眼泪,我欺负你了,还是让你觉得委屈?谈一谈是什么很难的事吗,值得你又编一个谎话来搪塞我?”
“不是……不是的……”
程诺终于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没有委屈……也不是要骗你……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她顾不上擦眼泪,下意识伸手想要抱住纪溪,却被纪溪摁住肩膀,
“坐好。”
第一次在这种情况被拒绝,程诺眼里的不可置信压过慌乱,眼睫轻颤两下,晕开更深的痛色。
空气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她知道这次混不过去了。
纪溪不要她的眼泪,不听她刻意编造的谎言,甚至不会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前安抚她。
程诺缓缓低下头,不再试图去碰触。眼泪依旧在流,但只是安静地、大颗大颗地砸在灰色长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病房里只剩下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纪溪捏紧拳头,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这个毛病必须给她拧过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病房里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钱桐死了,他父母以前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证据,我让人匿名递了上去,数额不小,够他们在里面待些年。他们名下的资产……也基本保不住了……”
她顿了顿,声音嘶哑破碎:
“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黑户,另一个已经被处理了……鹿齐岳……她大概说了赵雯的事吧,是我做的……不光是她家,还有在国外读书的三子我也让人盯着……没有人教过我,我也不懂什么叫祸不及家人,只要一想到你流了那么多血,我就想把他们都杀了。”
其实在纪溪没有恢复记忆前,鹿齐岳私下也找过她,问她怎么样才能收手?
程诺那时刚处理完裴家人,身上疲乏得很,对鹿齐岳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平静地告诉她,她要赵家绝代。
她不觉得有错,如果地位倒转,钱桐也不会放过她。
得理饶人?
程诺不喜欢这句话。
她要痛打落水狗。
病房里陷入更深的死寂。
纪溪看着她紧握到发白的手指,不免有些头疼。
“那广元呢?”纪溪没有咬着钱桐的事不放,屈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之前怎么说你都不肯离开,现在要放弃了?”
空洞的眼神恢复一丝光亮,程诺眼底闪过挣扎,手握得更紧了,“嗯,辞职信我已经写好了,你讨厌应清和,以后我不会再跟她联系。”
这话是真的,上次是最后一次试药,她不需要再瞒着纪溪和应清和联络。
纪溪无声叹气,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轻声问:“那你辞职以后要做什么呢?”
“陪你。”程诺回答的毫不迟疑,“给你做饭,跟着你一起上班,或者在家等你回来,你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纪溪皱起眉,她最厌烦程诺轻贱自己。
“然后呢?”纪溪看着她,目光如炬,“就只围着我转?你的抱负呢?如果是这样,那八年前你何必要走,也不用吃那么多苦,还!”
想到那个意外流产的孩子,纪溪用力地闭上眼,压下喉头翻涌的苦涩和尖锐的痛楚。
程诺读懂了她的表情,别过脸,止住的泪再次涌出。
下一刻,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