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的招待所环境清幽,绿树成荫,花园里甚至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几尾锦鲤在其中慵懒地游动。这一周,Wendy的生活平静得近乎凝固。她最大的乐趣,便是每天早餐后,将餐盒里配给的坚果留下来,去到屋后的林荫小径,尝试喂食那里机警胆小的松鼠。
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米”。看着那小东西从最初的警惕张望,到后来敢小心翼翼地快速叼走她放在长椅上的坚果,成了她日子里唯一鲜活的亮色。她穿着发放的宽大军绿色训练T恤,扎着简单的马尾,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安静得仿佛一幅画。
郑楠来到招待所时,没有立刻上前。他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地上正在啃食坚果的小松鼠,眼神柔和,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阳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影,在训练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了她好久,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这画面悄然触动了一下。
看够了,他才迈步走近。军靴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还是惊动了那只敏感的小松鼠。“小米”瞬间叼起坚果,嗖地一下窜上了最近的一棵树,消失得无影无踪。
Wendy抬起头,看到了他。
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今天的郑楠,没有穿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指挥官常服,而是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POLO衫和休闲长裤。没了制服的加持,他身上的冷硬和距离感似乎被削弱了不少,挺拔的身形和利落的短发反而凸显出一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干净利落的帅气,甚至……让Wendy脑海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阳光开朗大男孩?虽然这个词与他惯常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迅速收敛起惊讶,带上了一周来已经习惯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郑指挥官。”语气平静,像是在例行公事地打招呼。
然后,她目光转向松鼠消失的树梢,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轻声说:“你把小米吓走了。”
这句听起来像是抱怨又像是陈述的话,让郑楠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面对敌人的深水炸弹都能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却因为吓跑了一只松鼠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歉意?他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指控”。
Wendy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他回答,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回头,用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语气甚至带着点淡淡的调侃: “怎么,今天来是探监?还是要换关押地点?或者……需要去见更大的领导?”
她的直接和冷静,再次让郑楠感到一阵无力。他清了清嗓子,避开她那些带着刺的问题,直接说出了来意,语气尽量平常: “Wendy。去换你自己的衣服。”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试图让命令听起来更柔和的努力: “我带你去市区。”
市区?
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Wendy平静无波的眼里激起了真实的涟漪。她的惊讶这次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甚至忘了维持那份刻意的疏离。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这个决定的真实性。
几分钟后,Wendy换上了她那件唯一的私服——那条白色的连衣裙。洗得发白的裙子穿在她依旧清瘦的身上,空荡荡的,却让她重新有了一种属于“Wendy”而不是“特殊管控对象”的气息。
车子驶出军区大门,汇入城市车流的那一刻,Wendy几乎有一种窒息的恍惚感。高楼大厦、熙攘的人群、闪烁的霓虹、喧嚣的市声……这一切曾经熟悉无比的世界,此刻竟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郑楠似乎提前做过功课(或者是得到了某位首长的“指点”),他没有将她带去什么严肃的场所,而是真的开始了……都市一日游。
他带她去了一家需要排队的、口碑极好的本地菜馆,看着她小口却认真地品尝着久违的、充满锅气的家常菜。他带她去了最大的商业综合体,放任她(在可控距离内)漫无目的地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虽然她什么也没买,但那种置身于鲜活潮流中的感觉,让她枯萎的感官似乎在慢慢苏醒。他甚至带她去了一家电影院,看了一场轻松搞笑的动画片。在黑暗的影厅里,听着周围人群爆发出的阵阵笑声,Wendy久违地感觉到自己融入了普通人的快乐之中。最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带她去了江边,看着对岸璀璨的城市夜景,晚风拂面,带来江水潮湿的气息和都市夜晚特有的活力。
Throughout the day, 郑楠的话依然不多,但他始终在她身边,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影子。他会帮她挡住拥挤的人流,会在她看向某个小吃摊时主动去买来递给她,会在过马路时下意识地虚扶一下她的后背。
他履行着“监控人”的职责,确保她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防止任何可能的“意外”。但方式,却与Wendy想象中那种冰冷的管控截然不同。
这一天,没有审讯,没有训诫,没有关于“永久管控”的沉重话题。有的只是美食、街景、电影、江风。是久违的、活色生香的、普通人的生活。
她不知道这“放风”意味着什么,是奖励?是试探?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管控?但她确实地、贪婪地享受了这偷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