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诡异的是,他们那个平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女儿,此刻虽然吃得气呼呼,却异常……听话?
林司令员和林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诧和一丝……恍然?
以前,他们只当姚锐是郑楠的副官,是来处理晓晓惹出的“麻烦”的。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晓晓对郑楠那不可能的执念上,却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一直默默存在、甚至可能更频繁出现在晓晓生活中的人。
现在,抽离了“郑楠”这个巨大的干扰项,再看着眼前这看似平常却处处透着不寻常的一幕……
林母忽然想起,好像每次晓晓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都是小姚来了之后,才慢慢平息下去的。以前只觉得是小姚办事得力,现在想想……
林司令员也摸着下巴,想起一些细节:晓晓好像偶尔会提起“姚锐哥说……”,虽然大多是以“姚锐哥真讨厌又不让我……”这样的抱怨形式;晓晓书桌上那个她很喜欢、却不小心摔坏了的音乐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好了;还有上次晓晓半夜发烧,正好郑楠有任务不在基地,也是小姚第一时间开车送她去的医院,守了一夜……
以前没留意的蛛丝马迹,此刻纷纷涌上心头。
两位长辈站在玄关,看着客厅里那一个闷头猛吃、一个安静陪伴的年轻男女,忽然就品出点儿不一样的味儿来了。
林母用手肘悄悄碰了碰丈夫,压低声音,眼神发亮:“老林,你看这……”
林司令员清了清嗓子,脸上严肃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也压低声音回道:“……再看看,再看看。”
也许,困扰他们家多时的“郑楠难题”,其真正的解,从来就不在郑楠身上。
好的,这是接下来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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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几乎成了固定节目。姚副官提着一个新的纸袋,再次准时出现在林家客厅。
林晓晓虽然还是扭扭捏捏地不肯先开口,但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往袋子上瞟了。
姚锐将蛋糕放在茶几上,看着故意别开脸、却竖着耳朵的林晓晓,语气如常地问道:“明天想吃什么味儿的?”
林晓晓抿着嘴,手指抠着沙发垫,就是不吭声,摆明了还在为昨天被他“教训”的事情闹别扭,也或许是因为父母就在不远处看似看报实则竖着耳朵偷听而感到羞窘。
姚副官等了几秒,见她没反应,便自顾自地点点头,语气平淡地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哦。那明天买黄桃味儿的。”
这话如同点燃了炮捻子。
林晓晓瞬间炸毛,猛地扭过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也顾不上父母还在场了,声音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娇嗔:“讨厌!讨厌啦!我不吃黄桃!我最讨厌黄桃了!!谁要吃那种东西!你故意的!”
她气得抓起刚才吃完蛋糕胡乱扔在一边的塑料小叉子,就想往地上扔。
姚副官眼疾手快,在她发作的前一秒,极其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把沾着一点奶油渍的叉子,转身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然后,他又抽出一张纸巾,俯身,仔细地将她刚才因为激动而不小心蹭到茶几上的一小块蛋糕渍擦干净。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流畅而平静,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一件日常小事,完全没有被她的尖叫影响。
一边擦,他一边头也不抬地、用那种依旧是陈述事实般的平稳语调接话:“好好好,是我记错了,是我错了。是椰绒的,买椰绒的。”
他的认错来得太快太自然,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反而让攒足了力气发火的林晓晓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鼓着腮帮子,瞪着他一丝不苟擦桌子的侧影,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只能气鼓鼓地、勉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
这声哼,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默许和……算你识相。
姚副官将擦干净的纸巾也扔进垃圾桶,直起身,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他转向一直假装看报纸实则竖着耳朵的林司令员和林母,敬了个礼:“司令员,阿姨,晓晓吃完了,我也该回去销假上班了。”
“哎,好好,小姚,辛苦你了又跑一趟。”林母连忙笑着回应,眼神里的意味已经和前几天完全不同了。
林司令员也点点头,目光在姚锐和自己那虽然气鼓鼓但明显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的女儿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语气和蔼:“去吧,工作要紧。”
姚副官再次颔首,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已经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身后才传来一声极快、极轻、带着点不甘不愿又像是怕他真买错了的嘟囔:
“拿铁!”
是咖啡拿铁味的奶油,搭配椰绒蛋糕胚,才是她的最爱。
姚副官开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声嘟囔,门被轻轻关上,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安静下来。
林晓晓还鼓着脸对着已经关上的门方向生闷气,但嘴角却有点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林母用手肘使劲捅了捅身边的丈夫,挤眉弄眼,用气声说:“……椰绒的!拿铁!他根本就知道!还故意问!故意气她!”
林司令员放下根本没看进去一个字的报纸,摸着下巴,看着自家那个被吃得死死的、却好像还挺受用的宝贝女儿,终于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带着点好笑又感慨的:
“哼……这小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
大概就是,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和坏脾气。
我治得了你的任性,也记得住你最爱的是椰绒拿铁。
而我明明了如指掌,却偏要等你亲口说出来。
或者,等你急得跳脚的那一刻。
一物降一物,不过如此。